平时录节目也是这样打打闹闹,但只需要high两三个小时而已。今天战线拉得太长,到最后,所有人都有点累了。
最后一个人是笑凡。选他来压轴,主要是因为他人气最高,可以在这个时候调动大家的情绪,所以关于他的安排也就格外特别一点。笑凡唱完开场曲《在水一方》,倪虹上来第一句话是:“这么多的歌词,笑凡居然一个字都没错诶。”
“开玩笑,这是我师父书里的歌。”笑凡说。中夏上个月出了一本书,名叫《歌王里埋着文字的种子》,讲了很多流行歌曲背后的文学背景。几个驻唱各自贡献了一首翻唱,笑凡的就是《在水一方》了。
中夏夸奖说:“平时我们在舞台上听到笑凡唱歌,都是什么《拯救》啊,《怒放的生命》啊——”
倪虹补充:“《沧海一声笑》啊——”
“而且是连唱七遍的那一种。”笑凡自己补充。
“那种激情,那种力量……打动过很多人。没想到笑凡也能够演绎如此细腻和丰富的情感。那我们今天呢要通过一个游戏来再次认识笑凡,你看今天这么多驻唱大家齐聚一堂,就要比赛了,而你呢,又作为在这么多驻唱当中人气相当不错的一位,啊。”
“相对比较旺一点。”倪虹说。
“是,那我们跟你玩一个游戏,为所有的驻唱来一个示范赛。”
倪虹一挥手:“从现在开始你不再是驻唱,你是选手,而中夏是你的挑战者。”
笑凡跳到场边,去和其他人击掌:“兄弟们,报仇的时候到了!”
万江涛带头,驻唱们纷纷伸手,一起喊笑凡的粉丝口号:“笑凡太红,天理难容!”
“你搞清楚状况啊,”中夏笑着说,“接下来要比赛了,你的兄弟们个个都是对手。”
倪虹介绍规则:“这个游戏呢,是这样:我们由中夏和笑凡,以抢唱的方式考验歌量。举手更快的那个人,来决定自己还是对方接受考验。如果你唱错,或者是中夏唱对了的话——请,看!”
大家顺着倪虹的手势望过去,工作人员推了一个小小的吧台上来,吧台上放着四杯啤酒。“我们为你准备了四杯的啤酒,输了的话,要选一杯,一口气喝掉。”
“还要回答指定的问题。”
“而这个问题,将由我,或者在场的其他驻唱提出——你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有问必答。”
中夏补充:“问什么都得答。”
倪虹强调:“问什么都得答。”
笑凡假装要走:“我去……上个厕所——”
“回来!”中夏说。
为了让笑凡讲自己的故事,他当然是非输不可。第一首歌果然唱不出来,笑凡无语问苍天,走到吧台边上拿酒:“所谓一句话叫千防万防家贼难防,我会唱什么歌不会唱什么歌,他们谁不知道哇——”
他一口闷了一杯啤酒,中夏和倪虹在一边尖叫:“哇,海量!”“豪气!”
钱坤说:“东北人,这算啥。”
“现在可以问问题了。真心话哦。”倪虹说。
“你一共有过几个女朋友啊?”万江涛比较八卦。
“我——是这个问题吗?”笑凡看倪虹。
倪虹隔空按住江涛:“听主持人的——哪个城市是会让你目前突然间想到时候还会黯然神伤的一个城市?”
“北京。”笑凡不假思索。
“为什么?”
“北京是我一个……”笑凡的语气瞬间低落,“哦真的是,对不起大家我真的没有什么好的回忆跟大家分享。北京是一个很,很,很让我——不是一个很不好的城市,是一个让我很……让我受伤很多的一个城市。”
“受伤,如何受伤?”
笑凡静默了一两秒。有些事情过去之后再谈就可以云淡风轻,但那座城市的冷漠深深刺痛过他,这种刺痛午夜梦回依然清晰,让他难以相信自己现在拥有的一切。“睡天桥。北京紫竹桥。睡……步行街。”
“长安街?”这是中夏记忆中为数不多的北京地名。
“不是长安街,王府井,那个小铜人儿,拉车那个小铜人,还有一个小孩背着一个鞋子,那是我栖息的地方。然后——”
“睡了多久?”
“三天。连着下雨。”
倪虹的语气里带上一些心痛的犹豫,她是听过这个故事的:“可是下雨你怎么办呢,没地方挡吧?”
“有那个门面的里面嘛。”
中夏听过的版本更详细:“就是屋檐下,大门——商场的屋檐下应该。”
“我这样是笼统地说。一开始是住天桥,住步行街,后来呢找到一个地方,就是北京西站对面的鸿基大楼,上面有一个二楼叫星宴夜总会,我在里面做服务生。”
“端盘子?”
“……对。是这样的。那个时候条件挺好,住四十多人的一个地下室,比住天桥强多了。其实现在去想,原来那些东西,我已经并不伤感了,我觉得这是我的一个很珍贵的回忆,我觉得没有这个回忆我不会这么坚定地站在这里。”
大家鼓掌。中夏一边鼓掌一边说:“说得好。我以前跟笑凡说过一句话,在他这些故事的时候我更想将这句话——呃,你还记得当年我们一起看一本书,书里面有一句话我们当时互相拿出来鼓励过对方:所有的喜剧,都是悲剧加上长一点的时间。在过去可能是悲剧,但是过去长一点时间的时候,我们会发现那其实是喜剧。这是笑凡最迷人的地方。”
气氛有一点点低落。倪虹说:“下一个问题吧。下一首歌的原唱是一个女歌手,现在已经很少出来,但是她描绘的精神很有感染力,跟笑凡的故事很吻合,让人觉得在人世间要这样——嗯,走这么一回。”
“哦——”中夏又知道了。
“请准备。好好想,很明确了。三,二,一,开始!”
李锋正好拿着话筒:“中夏。”
万江涛信心十足:“这次是真的!笑凡——”
拆台来的啊?李锋看了他一眼。
“比中夏慢一点!”江涛大喘气。中夏大笑。
“我也看出来了!”倪虹说,“其实是中夏对我讲话的节奏比较了解。”
“这首歌嘛,笑凡当年呢在歌厅唱歌,经常需要唱一些客人们点的歌,潇洒走一回这首歌一定是点歌单里面的。”
倪虹附和:“当然啦,很红。”
“所以他肯定会。”
笑凡点头:“我会我会我会。”
“所以我自己唱。”中夏坏笑。
“这首歌,由洛璎出题,中夏演唱。”
洛璎应声走上台,钱坤和江涛给她和声。“红尘呀滚滚痴痴呀情深,聚散终有时。留一半清醒留一半醉,至少梦里有你追随。我拿青春赌明天,你用真情换此生,岁月不知人间多少的忧伤——”
中夏对着笑凡笑,一个字一个字慢条斯理念出来:“何不,潇洒,走,一回。”
中夏唱对了,就是笑凡输了。笑凡气结:“无聊!圈套!坏人!”
“这是游戏规则。”倪虹说,“来,第二杯——”
笑凡拿起酒杯:“我喝酒从来没有喝半杯的习惯。”
“海量!豪气!喜欢!第二个问题。”
王迅在一旁说:“我听说笑凡在离开北京之后,来到南州之前,还有过另一个重要的城市。在这个城市发生了什么,引起——现在的笑凡会是这么的励志?”
“目州吧。”倪虹说。
“应该是到江南的第一站,对吧。”
“对,”笑凡说,“目州是第一站,我在目州呆了好几年。第一站是螺岩,螺岩呆了一个月待不下去又回到山东,然后从山东我不死心,然后,重新,卷上铺盖卷儿再杀进来。当我杀进来的时候我站住脚了。然后我在那个酒吧呆了一个月,老板说要让我下课。”
“为什么呢?”倪虹问。
“因为在江浙一带的……这个我要说,我们现场唱歌的人都知道,在江浙一带,所有的歌手基本上,在酒吧唱歌,一个月换一次。”
“哦——这酒吧的——”
“规矩。”倪虹补充。
“行规。”中夏找到了词。
“行规。”倪虹重复。
“然后,嗯……那个时候我心情很复杂。因为我刚刚从山东,杀到,第二次杀到江南站住脚了——我以为我好不容易站住脚了,我心里特别高兴。我给我妈打电话说我挣着钱了,我不在大街上唱一天四十的那种活儿了,我可以到酒吧里去唱。我每天晚上可以拿两百块我一个月六千块,我这一个月挣完了之后我把钱全插在我的床上,整整一面都是。我躺在床上一晚上没睡我乐了一晚上,然后——告诉我——让我下课了。”
笑凡哽住。倪虹安慰他说:“没事,你继续说,想喝的时候就喝一口,你师父陪你。”
中夏端了一杯酒给他,笑凡接过,并没有喝,只是哽咽:“每一次我哭的时候我师父都陪着我。”
中夏给了他一个拥抱。笑凡嘴上说着已经是珍贵的回忆,却仍然觉得心酸。中夏拍着他的背,倪虹说着一些安慰的话,像从来没有得到过的幻想中的母亲的抚慰,笑凡不禁咧嘴大哭。
待他稍微平静,倪虹问道:“那后来呢,咱们挺过来了吗?”
“后来是这样,那天晚上我刚好站在舞台上,唱最后一首歌。我跟,我跟那天现场的人说,我说,这是我第一次来江南,我呢,舍不得这个地方。然后,我要送大家一首歌,送——当时很流行的一首歌,叫《让我再看你一眼》,就是想再看一眼现场的观众,看一下这个我熟悉的地方。一个多月,我唱完就走了,我行李都放在下面,我唱完就走了。”笑凡的声音尽管努力控制,还是在这里变了形,“当时我不知道我往哪儿去,可能我会回山东。如果我回了山东就不会站在这个舞台上了。当我唱完《让我再看你一眼》的时候,我可能——我不知道因为什么,所有人被感动了,拿起手中的酒杯一直不停地砸桌子,‘不准走不准走不准走’。然后老板出来站在那里,下面的客人跑上来拥抱我。我做了八个月,我在江南站住了!”
这段故事深深感动过中夏,中夏也是百感交集:“这是一个很坚强的、很珍惜舞台的孩子。你真的可以想象,一个流浪的孩子,在那一刻终于得到大家的掌声——所以他是一个珍惜掌声的人,特别特别珍惜。他每次——如果录完影回——就我们因为住得很近,他都会坐我的车回家。只要那天录得好,他那天会像个孩子一样的高兴,在车上乱蹦乱跳,脱了鞋,光着脚,踩在我的变速箱上,等等等等。但如果录得不好,哎每天——捶胸顿足,他砸自己,是他的习惯,他拿拳头砸自己脑袋……这是个很,很珍惜掌声,很珍惜舞台的孩子。”
“师父,”笑凡叫住他,“咱能聊点高兴的事不?”
中夏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好,接下来我们来聊一聊关于笑凡将来会不会怕老婆的问题。”笑凡最近在和台里讨论他婚礼的事。之前按照工作要求,他一直宣称单身,如果公开,会需要宣传口径配合。中夏这算是帮他试探一下观众的反应。
倪虹破涕为笑:“我觉得——接下来我们还是聊一聊下一首歌唱什么的问题吧。”
下一首的问题就轻松一点了,万江涛说:“我听说笑凡以前不叫这个名字的。”
“诶,”倪虹说,“那么笑凡以前到底叫什么名字呢?我们来看一段vcr。”
大屏幕上放出了一个中年汉子的影像:“有一次我到北京去看他,那,他们所有的同学一看我来了,都问这是谁。他非常骄傲:‘这是我老师,这是我老师。啊,你们赶紧都出去,赶紧给他去买饭,这边给人打水,这边……’什么的。马上,就是非常有号召力。我后来听他同学说,他没有钱,到他同学那借了钱,为我买那么一桌好吃的。完了又喊很多同学来,陪着我吃,陪着我喝,哎我到今天真是记忆犹新。他是一个什么性格的人呢,可以背着吉他走遍天下的人。就是再苦再难,他也为他的理想去追求,去奋斗的一个人。向波,最近很忙吧?我们爷俩已经有六七年没见了,多咱你回到佳木斯,咱爷俩好好叙叙旧,好好喝两盅。”
笑凡早已重新泪流满面,倪虹叫他:“向波,别哭了。”
“在这里我们稍微向全国的观众解释一下,笑凡的原名叫‘向波’。”
“甄向波。”
“笑凡很多次跟我提到过这位老师的故事,当然他们因为都很忙,有几年连联络都比较少。”
倪虹问:“你觉得他有变化吗?”
“老了,”笑凡咧着嘴,努力控制自己的声音,“老很多。”
“但他依然是那么……关心着你。”中夏说。
背后的大屏幕无声地打开了,观众们发出尖叫。笑凡的老师从屏幕后面走出来。
“我其实,我当初在学校里是体育特长班,后来我受伤的时候,那个时候我特别的迷茫,然后,后来,是老师把我领到了一个……另外的一条路上。”笑凡看到了老师,吃惊地闭上嘴,去和老师拥抱,然后把老师牵到台前:“没有我的老师带我走向音乐这一行,我不知道我会干什么。我妈当初跟我说,儿子妈攒钱给你买个出租车——估计我现在是司机。”
洛璎本来被他感动哭了,一脸的泪水,听到出租车司机这一段却不禁笑了出来,一边笑一边用手背擦脸上的眼泪。笑凡怕开车,到现在连驾照都没考呢,有时候蹭中夏的车,有时候蹭她的车。
“当然,我的老师——我说实话,我其实到今天一直都在吃老师当年给我打下的基础,这些老底儿,这么多年。我,我也——”笑凡语无伦次,只好擦眼泪。
“老师也很多年没有见到笑凡了。有什么要对笑凡说的吗?”
老师慢慢地说:“笑凡,你辛苦了。这么多年的打拼,咱们爷俩又在这见面了。江南卫视给你创造了这个平台,圆了你这个梦,咱们要珍惜。是佳木斯群艺馆这片黑土地,给了你这副好声音,希望你用好它,接下来的比赛要好好努力。老师给你加油。”
笑凡擦干了眼泪,对大家说:“我特别要感谢咱们歌王节目组,我从第一天参加歌王到现在,这是我收到的最大的一份惊喜,谢谢你们,谢谢。”
预热赛在《歌王》的主题曲《插上梦想翅膀》中完美落下帷幕。倪虹说:“插上梦想翅膀,激励过我们许多选手,而今天这个声音为我们的驻唱们响起。”
“好好记住这十张脸,他们每一个都有让你绝对动容的歌声,让你钦佩的勇气,还有最好看的节目,《平民歌王》,下周与您相约,让我们——”
“插上梦想翅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