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帐外也已经到处都是刀光剑影。搜索本文首发: 看书娃 kanshuwa.com
寒夜无星,周遭都是黑黢黢的看不清事物。只有大块山石和光秃秃的树枝在隐约的月光下能瞧见剪影。
几丈开外生着个火堆,趁着这点光,桓伊一边应付着身后的追兵,一边粗略扫了一圈。
目所能及约二十几个敌人,皆是功夫不俗。人数不算多,本来尚有一战之力,但自己这方似乎因为被偷袭折损了不少人。而且暗处是否有更多敌人还未可知。
迅速做出判断后,桓伊提气对周遭喊了一句:“撤!”
幸而对方为了偷袭不打扫惊蛇,并没有提前杀死马匹。桓伊带人边打边朝栓马的地方去。
桓伊更善骑射,使剑只是普通,此时他一人对数人更是左支右绌。
夜半三更,寒风凛冽,桓伊只着中衣,赤足着地。疾驰之中又看不清路,脚被尖利的山石扎破了口。他最是沉着冷静,也免不了肉体下意识的反应,脚底疼痛使他身形顿了一下。
就这么一下的功夫,追兵瞬间而至。
冰冷的剑气贴到了后背,桓伊只来得及侧了侧身。
长剑擦着骨头穿过血肉,血腥之气瞬间弥漫开来。桓伊咬着牙往前猛蹿两步,整个人就生生从剑上拔了出来。
剧痛几乎让人窒息,但他脚下不能停。借着痛意提神,桓伊继续朝前飞驰。行过之处,血撒了一路。
身后追赶的人一击得手,更穷追不舍。
桓伊虽然不敢放松,但到底受了伤,步履间已经不稳。
马匹近在咫尺,追兵也近在咫尺。
桓伊呼吸紧促,后背伤口虽然避开了要害,但血流的太多已经让他浑身无力。此时如果再往前一步登马,动作迟缓,恐怕来不及躲开身后的追击。
桓伊握了握拳,决定转身拖延,再寻转机。
他脚步猛停,手中剑反向送出的同时转过身去。身后人被他逼退少许,而后马上仗剑迎上来。
剑刃相接,手腕被震的麻木,桓伊心中清楚自己撑不了几下。
怎么办?
他一生运筹帷幄,事事掌握先机,几乎没有经历过这般困兽之斗。眼下情况却容不得他细想,一招不慎就有可能丧命。但继续这么打下去,也没有胜算。
该怎么办?放手认输吗?
不能输!失血过多已经让他大脑开始混沌,但是有个声音在坚持,不能输!
用力格开对方一剑,桓伊咽下喉中涌上来的血腥。握剑的手也开始颤抖。
身体已经撑不下去了,撑住他的是心里那点执念。
他答应过她,要护她安然无忧。
他不能让她再失望……
身后马蹄声奔驰而来,祁连焦急地喊道:“郎君!”
桓伊整个人从后面看,已经如血人一般。
祁连强稳住心神,一把将人捞上马。手上招式发狠,拼着玉石俱焚的打法逼退敌人几步,就急忙策马奔驰出去。
一行十几个人这时已经折损大半,余下五六个这时也都骑上了马,跟着祁连一道冲出去。
静竹阁富可敌国,祁连他们胯下皆是千里良驹。一冲出去,转瞬就将身后的追兵甩出去老远。
祁连马不停蹄,迎着寒风大声指挥余下几人,跟着他朝最近的城池奔去。
桓伊失血太多,送到医馆时,医馆的人就要拒之门外。
祁连将一袋银子扔下,又狠狠地威胁道:“救不活他,你们都得陪葬!”
医馆馆主年近古稀,本来早已歇下。闻声前来,瞧了桓伊两眼,连忙令人抬到屋内。
桓伊的伤口颇深,从后背往前,几乎洞穿胸膛。受伤后又浴血奋战,加快了血流速度。即便后来祁连在行进中给他撒了止血药,按住了伤口附近的几处穴位,这会儿整个人也已经是面色惨白,呼吸微弱。
老医者常年居于这北方乱地,对刀剑伤还算在行。当下先吩咐人拿参片吊气,又马上熬补血养气的汤药。自己先把桓伊的伤口清理了,细看了看伤口的位置,确定没有伤及内脏肺腑,这才松了一口气。
这人虽然满身血污,只着一套中衣还赤着足,通身没有任何贵重物。但只看外面那群气势逼人的武士,也可知这人身份不凡。若他今日死在这里,这医馆是不用开了,一家老小的命都不知活不活得了。
想到这儿,老医者更慎重。将桓伊后背重伤处理完后,又把别处的小伤口都一一仔细处理妥帖了。然后小心翼翼地给他盖上一床新被,这才唤人来守着,自己擦着汗出去了。
祁连先前怕扰了医者诊治,这会儿一路跟着医者出了门,才急忙问起情况。
老医者说,“血止住了,目下没有危险,只等人醒来再详诊。”
祁连略松了一口气,又问:“可有什么需要我做的?药材有什么短缺的?”
老医者沉吟片刻说:“其他的还好,但上品人参珍贵,鄙馆并无存货。上品人参能补五脏,安精神,定魂魄,止惊悸,除邪气,于伤者大有裨益。若能得人参入药,自是最好。”
祁连摆摆手,道:“您只管放心治,人参明日就送来。若我家郎君能安然无恙,我自有重金酬谢。”
老医者表示一定尽心竭力,尔后打着哈欠走了。
祁连拿出银子吩咐人连夜出去买人参。
人参珍贵,但对于桓伊这等人也只是寻常物。建康城桓府里,得有上百棵存着。
祁连随侍桓伊身侧,见惯了这东西,原本没觉得什么。却不料,派出去的人直到天蒙蒙亮时才回来,只带回来几颗根短须细的小人参。
祁连惊讶地问:“可是银子不够?”
他们随身带着不少银票,若有需要随时可以去兑了。
去买药的人却说,不是钱不够,是买不到。
此地是杨州境内一小城名为庐江县,近年来战乱频频。人参这种伤药圣品,需求甚广,但凡有品相好点的,都被世家贵族收入库中了,根本是有市无价。
祁连听后,沉吟片刻,交代人看好郎君,就出门了。
做为桓伊最信任的亲卫,为了方便办事,祁连手里掌着桓伊的丞相符信。日常是桓伊有令,他才会拿符信去用。
但这次情况特殊,郎君现在还没醒过来,用药却等不得。祁连冒着被责罚的风险,也必须去寻来药。
庐江是小地方,衣冠南渡以后,留守本地的贵族,都是些没什么本事、也没什么眼界的小世家。
祁连接连去了三家,拿出右丞相符信,竟没借出一棵人参。最后一家甚至讥讽,“什么右丞相,咱们只知道如今皇帝盛宠的左丞相。”
若非现在郎君病情危机,祁连腾不出手,真想就地解决了这鼠辈。
自家郎君早前在豫州任刺史就有威名,后任丞相,几年来呕心沥血为大晋百姓做了多少事!如今不过略微失势,这些人竟翻脸不认人。狗眼看人低到这种地步,实属无耻。
然而,他们现在是龙搁浅滩。郎君还生死未卜,祁连不想途生枝节,只能生忍了。
一路沉着脸往回走,途径闹市,祁连突然看见一家装潢奢华的古玩店,门头牌匾上书:静竹轩。
祁连一喜就想往里走。
突然想起什么,又顿足不前了。
静竹阁因为产业遍布太广,为防有诈,定有死律:不见令牌、没有暗令都不得行动。
如今,令牌却不在桓伊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