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宁二年，岁末。本文免费搜索：小说宅 xiaoshuozhai.com
晋帝司马丕得一女，甫入后宫，便得封贵嫔。帝甚爱之，恨不能日夜相伴。一时间后宫三千粉黛无颜色，连朝野都为之侧目。
贵嫔姓王，名不为外人知。出自琅琊王氏。
桓伊收到建康来信时，祁连瞧着自家郎君，原本愉悦的情绪眼见的沉下去了。
愉悦这种情绪，原本跟随了桓伊二十多年的祁连也极少在他面上得见。只近日与云迟母子相见后，郎君几乎日日心情舒畅，一扫过往几年阴霾，好像要把那几年的不开心都找补回来似的。
这两日得了云府送来的一枚玉佩，更是时不时就要拿出来摩挲一番，整个人都喜形于色。
这会儿见桓伊面色阴霾，祁连心里一突，不由担心道：“郎君，可是伐燕一事有眉目了？”
桓伊将信笺随手扔到桌案上，嗤笑一声，才开口：“司马丕这蠢物，拒了。”
祁连惊讶道：“陛下何故拒绝伐燕？”
“因为司马丕封了王良为左丞相，驳我请奏，是左丞相主使。”
“王良？”祁连皱眉，“有褚太后在怎么又让他起来了……”
褚太后与王良有杀子之恨，一直致力于将其碎尸万段。若非琅琊王氏一力保着，这人早不知死了多少次。
居然在这种情况下仍能让他再次东山而起。
祁连觉得遭心的同时，都不由有些佩服此人。“那郎君我们现在要如何？属下认为我们不宜再耽搁，应尽早回到建康为好。”
司马丕为人懦弱，这点朝内人尽皆知。祁连觉得再不回去，恐怕王良费不了什么力气就能把持住朝政。
桓伊自然也再清楚不过。若由王良把持朝政，自己几年来的努力怕是危如累卵。王良此人，不是无才，只是从来以与自己作对为乐趣。
桓伊俯首沉吟片刻，道：“再传信回去，让朝里的人努努力。伐燕之事我已规划多时，司马丕那里早就知晓其中利害，莫非真是昏聩如斯？”
祁连点点头，揖了一揖，退了下去。
除夕早上又下了一场雪。到晌午放了晴，太阳一出来，倒格外明亮。
院子里仆人清扫出几条小道，残雪堆到一旁，水月看了心痒，带着院子里两个小丫头去堆雪人玩儿。
云低畏寒，只揣了一个手炉，坐在窗户下笑看她们闹。
水月虽说年岁比俩丫头大不少，玩起来却不见稳重多少。雪人堆了一会儿，没堆出什么模样，三个人就打起来雪仗。雪球满院子乱飞，砸的廊子下面几个花盆都遭了殃。
忽然，不知三人里谁力气使大了，一个雪球直直朝窗子飞过来。云低手里揣着暖炉还没反应过来要怎么伸手去挡，就在那雪球就快扑到面门之时，一只手横伸出来随便一拨拉，就把那雪球丢出了窗外。
云低回头一看。
不知何时，桓伊已经站在了她的身后。
他身上仍是惯常的竹青色广袖长衫，外面多了一件披风御寒。身上不见多余饰品，腰间那一枚玉佩就分外显眼。
桓伊出身世族大家，自来吃穿用度无一不精。便是穿衣简洁，也绝对用料考究，做工精细。这么一枚做工一般，质地差劲的玉佩戴着，看起来颇为不伦不类。
云低不动声色的移开眼线，面上却有点赧然，看着窗外问道，“你怎么来了？”
外面玩雪的俩小丫头瞧见闯了祸，老远福了福身，赶紧溜了。水月也有点讪讪，不知该一起溜还是过来认罪。
云低气道：“水月，还不过来沏茶，客人来了都看不到，越发不懂事了……”
桓伊这才开口说道：“何必这么客气。”
云低转头看着他，又问一句：“何时来的？怎么进来也不知会一声？”
桓伊掩唇轻咳一声说：“才来。”
其实来了一会儿了，只是看她正开心着，忍不住想多瞧一会儿。
几句话的功夫，水月已经沏好茶送了进来。她把茶轻轻放到桌几上，朝桓伊福了福道：“大人请用茶。”
两人移步到桌旁用了茶，先前那点微妙的尴尬气氛才略缓。
自来长安，桓伊见云低，多是远远的偷偷看几眼，上次匆匆见了一面也主要是谈论云迟。这会儿细看对面的女子，发觉她似乎容貌神韵与几年前都有了变化。
清秀五官长开显得更精致了，身材原本只是纤细，现在或许是因为生养过，显得凸凹有致。整个人有一种清澈淡远又温柔婉约的别样风致。
“今日来，是给云迟送些节礼。顺便给你也备了一份，拿过来给你看看。”桓伊主动开口说道。
“我就不必了”，云低瞥了桓伊一眼，“我也不缺什么。”
“一番心意。”桓伊不多说，从袖带中拿出东西放到桌案上。
那是一副非常漂亮的弓箭，像是为女子特意定制的，小巧精致，连手柄处都特意雕饰了云纹图案。箭也是特意做细的，但用材特殊，看上去异常坚韧。
云低是下功夫学过骑射的，对这样一副好弓几乎是一见钟情。她这几年也买过很多弓箭，既然当初特意学了，她就不想做无用功，想时常练练总有用得到的时候。可惜秦国人虽善骑射，却不善制弓，怎么也买不到趁手的弓箭。
“不用了。”云低违心的推拒，“我几年不练这个，早就生疏了。”
“生疏了可以再练。”桓伊注视着她，眸光微闪，“有过一次记忆的东西，再来一次就车轻驾熟了。”
“那……谢谢了。”云低顶着他别有深意的注视，有点坐不住，只能先收下东西。
桓伊唇角溢出一点笑意，站起来整整衣袍说：“那就提前祝你新岁安乐，阿云。”
这时候站在一旁一直默不作声的水月突然抬头问了一句，“桓郎君这是要走吗？已经快要吃除夕饭了，不用了再走吗？”
桓伊原本身体已经朝门口走了一步，闻言侧首朝云低看过去。
云低呆了一下，才呐呐地说：“啊……对，用了饭再走吧。”
怎么说人家也是来送礼的，留个饭本是应当。可云低又觉得十分别扭。只好拿眼睛剜了一眼多嘴的水月。
桓伊只当没看见她憋屈的模样，好整以暇的回问道：“阿云愿意让我留下吗？”
云低心里抗拒，面上却不得不挤出一个笑来说，“没什么不愿意的。”
除夕本也是特殊日子，阿迟若能与父亲一起，应该会很开心吧。云低想着，又由衷说了一句：“就留下陪阿迟用个饭再走吧。”
“好。”桓伊应声回身，又再案几旁坐下。
他脸上笑意太显，整个人都温和至极。原本就风华绝代的人，此刻更仿佛星月般熠熠生辉。
太好看，让人移不开目。
待他一落座，云低就仿佛被惊了一下。腾的一下起身，急急说了句，“我去同阿迟讲一声。”
等她带着水月身影出了房门，桓伊才终于忍不住，抵唇轻笑出声。
还是如此惹人爱啊，他的阿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