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打开那一刻,黎萧正坐在窗边塌上,在研究矮桌上的棋局。
淡淡阳光透过纱窗,将她身影投射在地,秀美的影子,像极了桌旁那一丛牡丹花。
她还穿着那身浅蓝的织锦合欢襦裙,峨眉纤纤,花钿艳艳,玉手捻着一颗墨玉棋子,另一只手撑着脑袋,通身气质秀雅端丽。
局,是段大国手留下的局。
棋,是圣人御用的羊脂墨玉棋。
人,仿佛还不知道自己的即将面临处境,依旧无聊地往那棋盘上添子捻子,直到安朔走到她对面坐下,脸上才浮现出一丝情绪。
从方才到现在,黎萧不知道在想什么,想得出神,竟连安朔已经走到面前都没察觉。
窗外一阵温软和风过,带下了几片晚樱花瓣。盛夏将至,那花儿都掉得厉害。
“诶,你回来了。”
见安朔坐在面前,黎萧猛然回过神来,讶异道。
这话,原本该安朔对她是才对,可看她的神情,仿佛不打招呼就偷跑出府的人是安朔一样。
私逃出府的人哪有自己往回走的?手下人回禀说少夫人已经回府时,安朔还担心她是不是受了伤,或者受了委屈,便忍不住从前院直接跑回了临渊斋。
这会儿,那人好端端地坐在窗边玩儿那盘圣人送来的棋局,他心上的担忧便全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恼火。
一种,仿佛被人戏耍的恼火。
“啪――”
棋子重重地落在棋盘上,吓得黎萧心间一凛。
她倒不是因为害怕安朔生气,而是害怕安朔一生气,把那枚棋子磕坏了。
毕竟是御用棋盘,又是羊脂玉做的,怎么也值些红绡吧!
败家爷们儿。
“站起来做甚?接着下。”
安朔语气不冷不淡。
才站直身子的黎萧,只好从善如流地又坐回位置上。
安朔绷着脸,一双又亮又煞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没的叫人浑身发毛。
想来他这反应也算正常。要是哪个男人在妻子私逃出府后还笑吟吟地同她说话,那就有必要怀疑,他是不是外面藏了人,或者袖里藏了刀。
定了定心神之后,黎萧才又在棋盘上落下一子。
“妾身上午出去了一趟,走得匆忙,没同郎君打招呼,郎君不会怪我吧?”
黎萧语气不咸不淡的,不像道歉,却像是有恃无恐。
安朔闻言抬起头来看她,而后迷了眯眼。
“我若生气,你待如何?”
“不如何。”
“哼。”
“了不起,郎君打我一顿板子,再送我一张和离书就是。”
安朔顿了顿,手里捻着的棋子扑簌簌掉粉。
他看来真是气急了。
黎萧提心吊胆,一只手慢慢摸上了腰间一只锦囊。
那里面装着件防身的武器――自然是楼泱送给她的。
“我不会打你,也不会休你。”安朔如是说。
“你去哪儿了?”
他郁闷了半天,最后竟不轻不重地问了这么一句,却叫黎萧大半日的心里防御顿时土崩瓦解。
若是当真疼爱一个人,对她最大的包容约莫就是如此了。
黎萧看得出他那心平气和低下藏着多少惊涛骇浪,心里忽而生出理亏的感觉来。
“府里太闷,出去溜达溜达,额,还去东市逛了逛,好像没什么可买的,况且我也没带钱。要不就能给郎君带点儿什么了。”
“当真么?”
“额,其实我……其实……”
“其实也不需要夫人破费,腰上那个锦囊就不错,不如赠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