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书房门前传来三声扣响。
徐山槐抱着一摞竹简立在点提斋门前,态度不温不火。
如此场景,如此人物,在安朔记忆中已有数十年未见。
原本新帝登基,清算旧臣。徐山槐被牵连其中,后流放儋州,客死他乡。如今再见,安朔眼中自然是热泪盈眶。
他与徐山槐是一个战壕里爬出的弟兄。当年安朔单骑入草原,擒拿狼族三皇子,若不是徐山槐接应及时,安朔早就喂了狼。因为徐山槐比安朔大几岁,平素安朔将他当成兄长一般看待。在雁门关时,徐山槐也是他的左膀右臂。
“属下徐山槐,奉大将军之名返回长安……”
没等他说完,安朔边上去给了他一个熊抱。
徐山槐反应过来,只当他是三年未见,有些激动,一时也有些感触。
三年前,新帝登基,独召少将军回长安祭拜天子。安家上下都以为新帝别有用心,故而雁门关下一别,势成永诀。而今故友相会于长安,的确是件值得高兴的事。
徐山槐拍拍他的肩膀,温声道:“你都多大人了,还这样孩子气。”
谁料话音刚落,安朔突然将人高高举起,作势就是一个抱摔。好在徐山槐机敏,落地之前,攀住安朔肩膀,顶膝抽身,后翻落地。这时候安朔又是一个扫堂腿只抄徐山槐下三路。
军中生活清苦,从前闲来无事之时,几个伙伴开开玩笑,过过招,实属平常。徐山槐避让几下,索性丢开卷册,认真对付。
三年未见,安朔的招式比从前老辣许多。
起初徐山槐还能预料一二,到后来,竟有些吃力。
“不错不错,看来郎君在长安这些年依旧勤勉,大将军和夫人可以放心了。”
“兄长藏得真好,我从前竟不知你有如此本事。”
说完,安朔一招“兔起鹘落”直击徐山槐天灵盖。
这一招实在有些过,安朔本意是想试出徐山槐的深浅。毕竟自己出手的风格变化有些历史原因,但徐山槐就不同了。无论他怎么出招,那人总能从容接下,仿佛都在他掌握之中。
他不由觉得,这人其实一直在隐藏实力。
果然,安朔携风一脚踢落,徐山槐灵巧侧身,游鱼似的躲开。身后被击中的黄梨木案牍应声中断。
楼下戍卫什队长听见动静,急忙赶来问询,两人这才意犹未尽地停下手。
“从代县到长安不过七八日的路程,偏你走了半个多月,被哪家小娘子绊住了脚?还不从事招来。”
“莫须有的事儿,将军休要胡说。”
两人一边打趣说笑,一边入座喝茶,仿佛刚才那场搏命似的对打从没发生过。
从下早朝回来到现在,安朔还穿着那身绯色官服。
弱冠儿郎生得额宽脸窄,相貌英气,只因在长安府邸养了一年多,肤色日渐白皙,如今看着粉头白脸,十足是个长安纨绔的模样。好在无论坐卧站立,他那蜂腰阔背数十年如一日地端正挺直,足令边关故人欣慰。
“郎君?”
听见徐山槐唤他,安朔便抬眼看来。
一双黑亮的桃花眼眸目光冷冽,宛若利刃出鞘锋芒不可逼视,可下一秒他又将眉头一挑,露出几分油滑之态,那眼中的锐利锋芒便隐淡许多。
天子脚下,再锐利的兵器也要收敛锋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