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仆二人才跨进凉风院大门，那群等候多时的伶人们便一起奔到院门前给黎萧见礼问好，都眼巴巴地看着黎萧，指望能从她口中听到什么好消息。
黎萧暗自苦笑，终是低着头，缓缓说：“郎君态度坚决，妾也无能为力。不过，这无屋里的东西，你们若有喜欢的，就请随便拿，算是妾的赠别礼。”
院子里顿时雅雀无声。
众伶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个个神情彷徨无助。
“少夫人明鉴，我等并不是为了些许财物逗留至今……”
“不必再说了。”
黎萧伸手止住漱月的话头。
“我知道你们对少将军府有情有义，可眼下少将军的确养不起太多人。若是日后有机会请各位回来，还得大家不要嫌弃蔽府门庭低微才好。”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儿上，伶人们莫不垂头叹气。
“箬儿，你还愣着干什么，带几位娘子去分东西吧。”
“娘子，您其实不必……”
“我的话还没说清楚？”
“不敢，众位娘子这边请。”
青箬难得被呵斥一回，立即领命带伶人们进了少夫人的主屋。
较之于伶人们先时待过的客房，少夫人主屋里的陈设布置实在高了不知多少个档次。
那些且不说那些珠帘翠幕，玩意摆件，就是随便一件案牍书架，用用料和工艺，都是市面上罕见的珍奇货色。
伶人们甫一进门就被眼前低奢雅致的场景震在当场，数十双眼睛目不暇接地扫视着屋里的宝贝，竟生出几分几分唐突冒犯之感。
她们忽然就明白那少将军那句“养不起太多人”是什么意思了。
——养这一个就把家里的钱都烧光了呀！
这少夫人的命怎么就能这么好？！
一种浓浓的醋味儿在众人目光交错中传开，很快，那些珍奇玩意儿带来的震慑便化成了伶人们搜刮抢夺的动力。
伶人们拿了绸缎又去拿珠串，抱走了玉瓶又遗漏了金盏。忽然有人翻出了一箱子锦绣华服，立时掀起了新一轮的瓜分狂潮。满头的钗环首饰，因为相互拥挤而零落满地，脖子上的项链宝石在推搡撕扯中崩断了线头。
青箬已经气得眼圈发红，转身便跑到黎萧面前控诉起来。
“娘子！您怎么能，您怎么能……哎呀！”
“怎么能让肥水都流进外人田了是吧？”
她斜瞟了青箬一眼。
那目光中的冷淡和疏离顿时刺痛了青箬的软肋。
她希望只是自己多心，黎萧并不是那个意思。
真是多了心，她每次都睡得着着地，怎么可能发现她。
丫鬟尬笑几声，嗔怪道：“箬儿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您身为夫人，无论奖惩赏罚都由您说了算。您不打杀了这群无理取闹的贱婢已是莫大的恩遇，怎么把自家的好东西都拿给她们糟践呢？”
“所以你现在是在教我怎么做‘夫人’吗？”
黎萧这话直接把矛头对准了青箬。
青箬仪式目瞪口呆。
“娘子……”
“我知道，先前我病着的时候，凉风院的事情都是你在打理。你很能干。做得也很好。我感激你。不如这样——”黎萧说着便垫着脚够到青箬耳边说：“你也再去拿些东西，同她们一起走吧。”
丫鬟顿时面如土崩。
什么叫‘再’？说明之前她趁夜盗窃的事儿，黎萧都知道了！可她挑破这事儿的时候，为何那般平静，那般……随意，全没有一点儿被亲近的人欺骗之后该有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