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时却是在一张床榻上,黎萧身上盖着夏被,满头珠花首饰都被人卸下放在枕边。
她忙坐起身检查身上衣物。除了外袍被人脱下晾在床头桁架上之外,内里亵衣干净整洁,未曾更换过。
黎萧大松了一口气,才抬眼打量屋里的环境。
这屋子是间藏书室,从东墙到西墙,排满了书架,凡目光所及全是浩如烟海的竹简,布帛,唯有墙角这一片狭窄的区域设了案牍灯台与一张矮塌。
对于一个刚刚经历过高考复习的人来说,看见这么多书籍,委实有点儿头晕想吐。她连忙穿好衣服鞋袜,随手将头发绾了个花,开门遁走。
开门,放眼望去。园下屋舍错落,树木间杂,时不时有黄鹂莺哥在屋顶与树梢之间穿梭往来,周游惬意。一汪碧绿的河渠就在不远处,池边水榭凉亭,正是黎萧方才待过的地方。
右手边上有座“小城关”,正是她先前去过的观星台。左手边尽头,雪盖似的繁花被深锁在后院东南角上,寂静开落。这里竟还是少将军府。
低头,三层楼下空地宽阔,披甲带剑的武士防守森严。
照理来说,天子脚下绝不容许无尘兵马司与京兆尹府之外的人私藏刀兵。纵然少将军是军营中人,可这里是他的私宅。那么大一群人明目张胆地佩刀携剑,他们想干什么?
黎萧摸着还有些酸疼的脖子,心里思绪万千。
这时候回廊转角处传来脚步声。少顷,房门被人推开。来人脚步顿了顿,而后迈步走向黎萧方才休息的区域。
她侧身贴在某个书架后面,等那人进门之后,她便拔下头上多余的珠钗攥在手里,悄没声地移动到靠近房门的位置。
与其在被动中等人处置,不如自己先下手占据先机——这是她一贯奉行的处事原则。
调整好适合出手的姿势以后,她便静静待在书架旁不动了。看了那么多年侦探、谍战片儿,没想到终有一天自己要亲自上手。人生啊!真他娘的刺激!
眼看着那人从里间出来,一步步走到书架堆里寻人。她大口大口地呼吸,企图压制住狂跳的心。可等那人真正走到近前之时,她却是难过地想流泪。
天爷!这……她可怎么拿得下?
男人穿着一身赭黄色的圆领袍,束腰玉带上缀了几个香囊玉佩,蜡像般立在两排书架之中,整个人蜂腰阔背,身姿健硕挺拔,只比那书架第六层矮不到半个头,少说也有一米八九左右。一双眼睛墨瞳如渊,眸光凌厉,宛若月光下盈盈发光的利刃,叫人不敢轻视其锋。被他那双眼盯着,黎萧动都不敢动,直到男人走近之后矮身蹲下与她平视,她才勉强想起自己刚才打算做什么。
“别动。”
珠钗忽然刺出,正抵在他眼下。
男人有些错愕,可也仅仅只是错愕,连眼皮都没略眨一眨,只是看向黎萧的眼神更加深沉,像要把她吸进深潭里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