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萧指着西边的榕溪草堂，焦灼地问：“那儿！住着谁？”
安朔伸出手探探她的额头，又探探自己的额头。
“你这病，总是时好时坏地，我需得将叶纪元召回来，再给你开几副药才好。”
“此地风大，我们回房吧！”
安朔一边说着，一边拉着哭笑不得的李晓下了高楼。
这天下午，李晓问遍了院里的人，竟没一个记得徐山槐的人。
那个人，就像人间蒸发了似的。
“少将军，我想去榕溪草堂看看。”
“你现在这副光景，叫我如何放心？”
“你不能限制我的自由。”
安朔气急了，一把抓过她的手，厉声质问。
“我对你严加保护，你说我限制你自由；我放你自由来去，你说我欲擒故纵。我把那些烂槽子的事儿瞒着你，不让你担惊受怕，你说我不坦诚；我都告诉你了，你又说我别有所图。”
“李晓，你这脑子的确好使。可你的心呢？你有心吗？”
他眼里却流露着令人困惑的情愫。
那是怜惜，是恼火，是嫉恨，还是别的什么……
黎萧看不懂。
“既然你不信我，还回来做甚？”
“她的死的确是我做的。我自幼从军，杀人无数，城府深重，心计百出。可我自问对你已是千分诚意，万般迁就。我安朔哪里对不起娘子？还请娘子明白告诉。”
安朔甚少如此疾言厉色，一生气起来，桃花眼潭里都浮着杀气，这会儿更是连眼尾都红了。
一见钟情是真的，倾心以待也是真的，但人心中的猜忌、挑剔、嫉妒……终究会毁掉那些真实而美丽的东西。
安朔就是因为明白，所以才觉得心里苦。
因他的怒火，屋里沉寂了许久。
黎萧也被吓傻了，木讷地瞧着安朔，似乎又回到了从前犯病的样子。
瞧她这样，安朔心里更烦了，转身就要走，才迈出一步，就被人拉住衣袖。
他心里委屈，不愿回头，强要走，却不想将那拽袖子的人拉地摔了一跤。
膝盖磕在地上“扑通”一声，疼得黎萧眼泪都出来了，她一手揉着膝盖，一手还死死地攥着安朔的衣袖。
“安朔”
有些事情，若不当时当面说清楚，过后再想解释清楚就难了。
安朔狠了很心，刚伸出去的手又收回来。
“这是做什么？”
“在我之前，你有没有过别的小娘子？”
黎萧颤巍巍地问。
安朔愣了愣许久。
所谓闻弦歌而知雅意，他忙将黎萧扶起身，矮下身子给她揉膝，看着她，缓慢而认真。
“不敢欺瞒夫人，年少时曾有过一位青梅竹马，也曾真心爱重，发誓非她不娶。无奈世事难料。如今已各自另寻良人。”
“沾染上身的有几个？”
“那时心中有所牵挂，纵然贪玩，也未尝轻薄自身。
后来应酬繁多，也常随李十三等人出入平康坊，见过些不少伶人乐工，但门风严正，不敢放浪，只琼花楼上有一位知己，帮着挡酒圆场罢了。
至于家中私蓄的那些，无一不是友人相赠，不好不收，可我只养着她们。你一说不喜欢，我便都发卖了。为这事儿，还闹出一场风波来。你都瞧见了不是？
屋里原有一个通房，但那是外祖母的意思，连母亲也无法推脱。我在你入府之前，就把人妥善打发了。不怕娘子笑话，安朔如今二十有三，竟无一子半女。”
黎萧听他细数往事，一边宽心，一边扶额。
京中纨绔子弟里，安朔不算最花里胡哨的，却也算洁身自好了。
照他的境遇，很多事情在所难免，黎萧也早知道不能强求。
如换了别人，多少会遮遮掩掩；还有些，甚至虚情假意，指天誓日地说“我只你一个”，实际外边孩子都三四岁的也有。
他能说得如此细致，如此坦然，黎萧反不好意思疑心什么。
安朔眼巴巴地看着黎萧，也想问，却又不敢开口，颇有些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