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修竹是不想起床的,但是太后说今日初冬,是品茶的好时候,叫上她到正殿品茶了。
捧在她手心的那杯茶正是昨日在嘉敏府中喝到的那壶雨前龙井,她如今看着只觉得烫手,一刻都不想握在手中。
夏嬷嬷很是会做茶,笑着请孟修竹喝,她只能喝上一口,感觉与昨日的无异。
太后笑着问:“你觉得如何,这是今年的新茶,东西不多。”
说的话都和嘉敏很是相似,孟修竹觉得如鲠在喉,只是心不在焉地点头,夸赞着:“很不错,很少见的浓香。”
太后点头,脱下手上的护甲,抬手优雅的起承转合倒下两杯茶,给了孟修竹一杯。
“你试试这个,第三道茶,香味如何?”
孟修竹低头轻啜一口,点头:“比之刚才香味清新了不少,更为少女了。”
太后笑着点头:“是啊,哀家都想回到少女时了,就如这壶茶一般。”
她感叹着斯年,像是回想起了少女时代的美好时刻。
“太后娘娘如今有岑太医为您驻颜,不就是回到了少女时了么,况且您本来就从不显老。”孟修竹一如既往的嘴甜,太后就爱她这个劲。
“行了,不必诓哀家了,哀家多大年岁自己心里还是有杆秤的。”太后笑过之后却不如往常一般慈祥,有些难过一般,“今日嘉敏也不知是如何了,对哀家这个母后爱答不理的,哀家送她的珠花都不戴了。”
首饰本是一个小物件,太后连这都留意着,可见对嘉敏的爱护之情了。
想起嘉敏的言行,孟修竹更觉头大,努力想着说些什么来缓和太后的情绪。
“那可能是她最近有什么不太开心的事吧,毕竟她也长大了。”
她一说到长大了,太后就不住地点头:“是啊,是长大了,她长大之后同哀家这个母后都远不如小时候那般亲近了,对阳儿也是,总是有些疏远似的,倒是和益清走得近,不知道的怕是以为他们才是亲兄妹了。”
“太后打算为嘉敏寻一门如何的亲事呢?”孟修竹转道问着这个,她想起这也是嘉敏的心结之一。
“哀家自然是要为她找最好的夫婿,整个北齐的世家子弟任她挑选!”太后语气很是坚决。
北齐与夏朝百年来都是井水不犯河水的样子,为了稳固关系也送过质子,派过公主和亲。但是太后从未将和亲的主意打到过嘉敏身上。
她的女儿就是要做北齐最自在的姑娘。
孟修竹松了口气,看来亲事这件事上嘉敏应该是可以稍稍满意的。
她都不敢想象太后要是知道她的女儿要篡她儿子的位的时候会是如何的场面,必然是天下间第一大修罗战场就对了。
孟修竹不再问嘉敏的事,太后显然已经没了品茶的兴致,沉浸在嘉敏的不快之中,她想起了慧贵太妃。
“娘娘,慧贵太妃如今是在菩提寺诵经么?”
她突然这般提起,倒让太后小小楞了一下,随即想起已经几年未曾见到的那个曾经强劲的对手,于是点头。
“是啊,先帝去了之后益清就打发她们都去菩提寺为先帝诵经祈福了。”
当时他这种举动还引起了朝廷的好大一番争论,不少老臣指责夏益清这种做法是对长辈的不孝,但是都被夏益清以替先帝祈福是为自己集福,为北齐谋福的好事为由给堵回去了。
夏益清手里攥着大权,没人敢真的和他抗衡,这件事也就作罢了,连三皇子四皇子都给赶到长安之外居住了。
“我在宫外有听见传闻,说夏太妃是被慧贵太妃害死的…”孟修竹打算摸摸太后的心思,看看她对这件事的看法如何。
太后居然没有呵斥这是谣言,她好像也对此存疑一般。
“你与益清走的近,是知道了他母妃的事了吗?”太后问孟修竹。
她点头:“是的,辰王说夏太妃是被人毒害的,这事当年没有水落石出过,如今也依然是谜点重重。”
“你突然提起慧贵太妃也怀疑是她害了夏太妃吗?”太后的语气并没有孟修竹想象中的激动,她很是平静,仿佛谁这么猜测都没什么问题。
孟修竹点头:“那如果慧贵太妃真的是害死辰王母妃的凶手,怎么办呢?”
这个怎么办是在问太后,也是在问太后会不会允许夏益清杀了慧贵太妃。
太后的目光有些幽深,她看着孟修竹,又看看夏嬷嬷,最后看向桌上那杯茶,微微颔首:“如果是真的,那也不过是冤有仇债有主,益清要对她做些什么,哀家都不会拦着。”
孟修竹很是诧异太后的态度,她是一个胸襟豁达的人,是非对错看的很是分明,她没有偏袒着慧贵太妃,引起一场厮杀,倒很是顺遂夏益清的心意,任由他处置慧贵太妃。
“可是,慧贵太妃是三皇子的生母啊…”
一般来说,朝中都不会斩杀有皇子的后妃,即便是先皇去了,按理来说也应该好好奉养才对。
太后并不在意这个:“三皇子顽劣不堪,也是慧贵太妃教导不慎。”
当然,在太后心里,三皇子本身就是从根里是烂泥扶不上墙,说他是皇家子嗣都有辱皇家声誉。
“太后娘娘,您真的和我想的很不一样呢。”孟修竹用头靠在太后的臂弯中,感受着来自长者的慈爱关怀。
“哀家在后宫沉浸几十年,什么样的人没见过,辰王母妃夏太妃倒真是个少见的美人儿,也从不惹事,乖巧得很,也最得先帝宠爱。”太后轻轻说着回忆,一直带着佛珠的手抚摸着孟修竹的脸庞。
太后从不担心有人与她争宠,因为她一入宫就是皇后,也顺利的诞下了先帝的皇长子。先帝对她情爱不及但是敬意有加,算是很琴瑟和鸣,也从来没有人敢犯到她面前。
所以先帝与夏太妃的一场情深是她不曾有所阻拦的,这也是她如今能与夏益清和平共处的原因。
这宫里的事她大多都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