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德伯伯……你,到底……要干什么?!”柏吃力地问道。
阿德没有理会柏的叫喊,他现在只想把他拖进那间小屋,只要进去,也算大功告成了……
柏闭着眼睛努力地抓着篱笆,他没有看到在大雨弥漫的半空,有一个黑影从小屋后方快速掠过,他只是感到原本被一直拖拽着的手忽然松开了,就好像阿德在一瞬间原地消失。
怎么回事?……柏睁开眼睛,试图在大雨中寻找原因。
这时他感到有样东西挡在了他的身后,他回头一看,那不是个东西,而是一个背影,一个他熟悉的背影。
“莫……莫朗?”柏的嘴巴里都是雨水,他说话有些不利索。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我没错过什么好戏吧?”莫朗一身黑西装,微卷的头发在雨中显得格外显眼。
“为什么……为什么我会在老家?”柏一时之间有些混乱,他又问道:“你又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
“感情你还不乐意我来啊?你是想继续跟这个老头叙叙旧?”莫朗说。
“哎?阿德伯伯呢?……他刚才还在这儿的……”柏说。
“不是在那儿么。”
莫朗拍拍柏的肩膀,让他看向对面房顶。只见不远处一间老屋的房顶上站着一个人,虽然在大雨中无法看清楚他的摸样,但是柏仍然能判断出,他就是刚才一直和他聊天的管家阿德。
“阿德伯伯……”柏搞不懂他怎么一下子跑到房顶上去了。
“我一直在想什么时候出手,我就等啊等,没想到剧情越来越狗血。”莫朗说道:“我真是看不下去了。”
“咦?你一直在?你早就来了!”柏说道:“那还说什么赶早不如赶巧……”
“那是我的出场台词,有什么问题吗?”
熟悉的腔调让柏的心情顿时轻松了许多,在这个有些错乱的环境听到这些话,柏居然没有嫌弃的感觉,反而是有些欣慰,他微微上扬了嘴角。
阿德站在不远的房顶上,雨水顺着长满皱褶的额头流进他那深陷的眼窝里,此时他的眼睛不似老人般浑浊,而是明亮得藏不住从眼珠子里面透露出来的冷漠惨烈。突然,他双手捂着脸蹲下去,那卷曲的脊背猛烈地抽搐起来,雨水顺着指缝无声地流出,他看起来此刻十分难受。
“这雨水……可恶!……”阿德发出了痛苦的叫唤,就好像这是一场酸雨,把他全身灼得钻心刺骨地疼痛。
“他……阿德伯伯他怎么了?”柏看到阿德痛苦地扭曲身体,不明白又发生了什么事。
“看来这场雨,下得是时候。”莫朗平静地说。
“雨?”柏问:“那怎么我们没有任何感觉……阿德伯伯却看起来很痛苦。”
“真实之雨。”
“真实?”
“你没有撒谎,所以对你来说这只是普通的雨水,而对于他来说——”莫朗看着阿德,“所有的谎言都会在这场大雨中被洗刷干净。”
“可恶——!”
阿德大喝一声,他猛地一跃腾空数米高,然后灵活地空中翻滚,再稳稳落地,电雷风弛,水花四溅。这一系列动作轻巧干脆,犹如慢镜头般在柏的视觉里停留了好一会。
这还是那个在柏印象中的管家阿德吗?不……就连柏自己都记不清楚,阿德伯伯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人,而眼前的这副面孔让他更觉得陌生又恐怖……
只见阿德慢慢直立起原本有些微驼的背脊,他不断颤抖着身体,矮小的躯壳似乎正在慢慢变大长高……紧接着,花白稀疏的头发里面不断长出浓密的黑色头发,皱巴巴的皮肤也越来越年轻,不到一分钟的时间他便褪去了老人的摸样,变成一个年轻男子……!
“这……这到底是……?”柏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是易容术吗……?”
年轻男子并没有说话,而是用冰冷的双眼恶狠狠地瞪着他们两人。
“原来,是个千面族。”莫朗对年轻男人说。
“切。”男人轻蔑地哼道。
“我可和你无冤无仇啊,我只是要把他带走。”莫朗指指柏,“你们是打算把他一直锁在这个地方吗?”
“这与你无关。”男人冷冷地说。
“哦?我的确不关心你们的任务,只不过我有些好奇——你们现在做的这些事,究竟是同济会的指示,还是别人的?”
“我说了,这与你无关。”男人的语气加重了些。
“诶呀,就让我来猜一猜……幻象结界一直是鸢尾一族的独有能力,尤其像这样的结界幻境操作起来本身就十分困难,更别说还能让你这样的千面人自由变形,光靠鸢尾族四君子的能力我看未必……”莫朗完全不理会男人的态度,“你说如果太奶奶知道你们似乎在背着她和其他人勾结……她会怎么想呢,兰鸣?”
兰鸣没想到莫朗会叫出自己的名字,他有些恼羞成怒,猛地起身抽出身上的长刀就向莫朗冲过来!
“就你废话多!”他吼道。
莫朗和柏距离兰鸣也不过十几米开外,对方纵身几步就已经到达攻击范围,柏吓得僵直身体无法动弹,与此同时莫朗在迅雷不及掩耳之时快速起手结印,心中默念一道口诀!
兰鸣抬起长刀划过漫天雨帘,眼看就要斩到莫朗,柏闭上眼睛无法直视这一场面,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顿了下来:雨珠,水影,刀锋,卷发——
“砰——!”一声巨响,刀子斩落的瞬间在兰鸣眼前激起一大片水花——雨水在长刀和莫朗之间筑起了一道无比坚硬的壁垒,兰鸣握刀的手被震得发麻。
“怎么会!……你?”兰鸣有些吃惊,他不敢相信对方竟能在瞬间制作出如此高明的防御。
柏吓了一大跳,他睁开眼睛,发现似乎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好啦,接下来我要进攻了哦。”莫朗一脸轻松,仿佛刚刚只是热身时间。
还没等莫朗做出任何举动,兰鸣好像受到了某处的指令,他往后一翻,蹬腿跳望稍远的地方,兰鸣本想直接起身,但又回头瞪了莫朗一眼,大有不甘心的意思,紧接着他腾空一跃,飞燕掠过般消失的无影踪。
“呵,话不多跑得还利索。”莫朗淡淡地说。
雨渐渐变小,没过一会就停了,只剩下四周屋檐处水流慢慢滴落的声音。
距离柏和莫朗不远的小屋从里面缓缓打开,年轻女子走了出来。
莫朗和她对视相看,似乎有些事情早已心领神会无需再说。
“你这样做,不怕连累莫宇飞吗?”梅婼问他。
“他是他,我是我,我不管那些圆桌上的交易,但是牵扯到朋友的话……可就另当别论了。”莫朗说。
梅婼知道莫朗会这样说,她叹了一口气道:“好吧……今天这事一过,你可要做好准备哦,会有更多人对你感兴趣的,你想继续置身事外怕是很难了。”
柏对于他们两人之间的对话似懂非懂,对于一直被处于蒙在鼓里的感觉并不好受,等到梅婼走后,他终于试着向莫朗问出困扰他已久的事情。
“莫先生……你是不是知道,他们想要问我的东西是什么?”
“危险过去就叫莫先生了?刚才你怎么直接喊我名字?”莫朗并没直接回答,反而打起来太极:“你还是这么见外,我可都把你当朋友了。”
“哎……我不是见外,可能是不太自信吧。”柏说道:“就觉得我们年纪,地位和学识都差太多,不敢直呼其名。”
“这有什么,你看你靠自己在这次任务里第一个冲出第二关,比你的张老师都快呢!”莫朗这句话,一下子让柏的记忆恢复到正常频率,他恍然大悟,原来自己一直还在游戏任务里。
“什么?我第一个?”这让柏感到很意外,他一直以为在这样的比赛里自己会是一个无足轻重的人,没想到还有机会冲到第一名。
“现在知道读书重要了吧?”莫朗说道:“来这边参加任务的大多都是些走投无路的人,很少会有你这样的学霸,一碰到这种逻辑思维的题,估计都被难倒了。”
“那莫先生……莫朗,你也是一路回答问题出来的?”
“我啊,我自然有办法。”莫朗对他卖了个关子。
其实莫朗也是第一次来到这种幻象里,此刻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四君子从一开始就假扮成柏所熟悉的人接近,然后伺机套取他们想要知道的秘密……他们究竟是用了什么方法……让人一进入幻境就会忘记比赛的事情并很快就融入这个假象世界的?当我猜到除了鸢尾族之外还有别人的时候,那个兰鸣明显有些反常,一定是有人制造了这些混淆记忆的法子……
难道会是,那个东西?……不可能,那只是个传说,如果是真的话,就太危险了。莫朗紧张地拽紧了拳头,如果面对的环境都是根据对象自身记忆而虚构出来的随机场景,那菘应该会更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