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门被推开了。
一队皇城禁卫兵跑进屋里,分列左右。
皇上身边的贴身老奴喜公公一脸威严,声音冷硬的宣读着圣旨。
大概意思是说,京城海家密谋造反,与不久前行刺皇上致皇上轻伤的事件,疑似有千丝万缕扯都扯不清且,理还越理越乱的关联嫌疑,现下圣旨全部压入天牢,仔细审讯。
京城海家,虽然人丁不旺,家中族人不多,却一直世代为官且身居要位,说是名门望族,虽不中亦不远矣。
然,此次事件非常严重,皇上震怒,彻查造反遇刺事件,京城海家能有多大本领多少能耐?
哪怕京城海家有着天大的本领天大的能耐,遇上这事,照样涂炭奈何!更何况,京城海家,也就中下游的名门望族而已。
一入天牢,生不如死。
海家历来人丁不旺,此时,更是只有一女单传。连个男丁都没有。
只有一女,芳龄二十一,待嫁阁中,体态婀娜优美,该瘦的地方瘦该胖的地方胖,标准的天仙美女,奈何,脸上有块胎记,特别的大特别的显眼,将此女的颜值,从正无穷,直接一下,逆天拉到了负无穷。
这就叫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且还是一颗硕大无比的巨型老鼠屎。所以,她也就只能待嫁阁中,一直待着。直到,大难临头!
从出生到现在,一直娇生惯养的独生女,那细皮嫩肉的,一进天牢,直接傻眼!
天牢里有什么?
阴冷潮湿气味重。这个勉强可以忍受,就当不小心掉茅坑里了。
但是,没有软软的床,没有暖暖的棉被。有的是硬邦邦的地面,以及草席,很残破的草席。
海家独女哪儿受的了这个,第一天晚上,一夜,就没躺着,蜷缩在角落里,盖上草席,跟自己的贴身丫鬟搂在一起,哭了整整一夜。
真哭!眼睛都哭肿了!
第二天一大早,肚子饿了,嗓子哑了,口还很渴。
但现实却是,不会有热乎乎的早餐,不会有解渴的清水,更不会有治嗓子的丹药。
入天牢的规矩,先饿三天再说其他!至于水,很脏的水,定时定量,让你不致渴死,但也肯定不会让你解了渴。
真的就是,怎么让你难受,怎么来!
就这样,一整天,白天一整天,滴水未进滴米未沾。直接把海家独女和她的贴身丫鬟干绝望了。
这…………就是地狱吧。
她们错了,她们连地狱的门,都还没进呢。
到了晚上八九点左右,一个牢兵在牢门处,放下了一碗水。
碗很脏,碗沿上还破了个不小的缺口,碗内裂纹遍布,似乎随时可能散架。
碗内水不多,颜色发灰,有股淡淡的馊味。
虽然海家独女首先发现了那碗水,奈何,自己娇生惯养,哪比得上侍女丫鬟那些一直干活的腿脚。
晚了一步,那碗脏水,被自己的贴身丫鬟抢先一步,四脚并用蹿到碗前,直接一口气,喝的干干净净。
昨天晚上哭了一夜,嗓子哑喉咙干,白天,渴了整整一白天,贴身丫鬟的行为,可以理解。
海家独女没说什么,默默的回到了角落里,缩成一团,眼泪忍不住的流了出来。
贴身丫鬟小柔,毕竟跟着海家独女跟了很长时间。感情还是有的,且颇深:
“小姐,对……对不起,我实在是太渴了,一时没忍住,没,没给你留。”
海家独女摇摇头,泪痕斑驳的脸上,一块超大号的黑褐色胎记,被垂下的长发稍稍遮挡:“…………没关系。小柔,我冷,你抱着我好吗?”
天牢里很阴冷,阵阵刺骨的寒风吹来,虽然不大,但透彻肌骨。残破的草席根本起不到任何保暖的作用。
两个女子,抱在一起,被冻的瑟瑟发抖。
这一夜,是真的难熬!比刚来的那一夜,难熬百倍不止。
刚来的时候,只知道哭,不知不觉,就哭到了天亮。现在这一夜不哭了…………其实还不如哭呢。
不哭,无所事事的夜,过的很慢很慢,每一分每一秒,都是漫长的煎熬。
这一夜,感觉跟以前过一年都漫长。渴,饿,还冷,再加上时间过的特别特别的慢。
海家独女感觉,这,真的就是地狱了。真的!
不知什么时候,应该是后半夜吧。海家独女感觉自己被冻僵了,冻僵到不能动的程度了。
抱着自己的丫鬟小柔,已经睡着了,亦或是晕过去了。谁知道呢。
牢门外,海家独女听到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脚步声很杂,来的人不少。
没多久,牢门被打开了。一阵期待,涌现在海家独女的心底,很清晰,很真切!
是来,是来救我的吗?
怀着这样的心情,海家独女被带出牢门,带进了一间密室。
没有言语,没有交流。直接三十大板。
诸位,三十大板,一下,第一下,仅仅只是第一下,就皮开肉绽鬼哭狼嚎了。
整整三十大板,海家独女细皮嫩肉的,晕过去四回。但,都被冷水泼醒,接着打。
打完三十大板,牢里的士兵架着海家独女,架回了牢房。毫不怜惜的扔到坚硬的地上,扑通一声,海家独女一阵哀嚎。
这回,真的是地狱了。
丫鬟小柔看傻了。小姐趴在地上,痛苦的哀嚎,下体,屁股上,鲜红的血液湿透了衣物,流到了地上,斑斑点点。
伤很重,这是丫鬟小柔脑海里唯一的想法。
把牢房里唯一的破草席,轻轻盖在小姐的身上,丫鬟小柔蹲在小姐身旁,忍不住的抽泣了起来。
太狠了,下手太狠了。这是往死里打呀!小姐没有灵根,毫无修为,这伤,要命了。
哪怕有修为,练体期练气期受了这等重伤,要是没金创药清理包扎伤口,一旦感染,小命必没。
金创药,这里是天牢,怎么可能有!这里连包扎伤口的绷带都没有!
这里,连水连吃的连保暖的都没有!
这里,一无所有。
这里,只有绝望!浓重到令人窒息的绝望!
一个小时之后,海家独女的哀嚎渐渐微弱。丫鬟小柔伸手一摸小姐的额头,好烫!发烧了。而且是高烧!
去牢门口,喊了一会儿,因为嗓子太哑太干,实在是受不了,以及没人搭理自己的这个现实,丫鬟小柔不得已,回到了小姐身旁,默默的抹起了眼泪。
“别……哭。”
丫鬟小柔一愣:“小姐,你醒了?”
“别……哭。留着力气。”
“小姐……”丫鬟小柔继续抹眼泪。
“留着力气,死!”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牢门被打开了。
丫鬟小柔吓的躲去了墙角。
小姐再次被带走了。过了大概半个小时左右,小姐又被抬了回来。
屁股上的伤没好也没做任何处理,双手十指,被刑具夹断了,又红又肿。两条腿,也被刑具弄骨折了,有鲜血渗出。
像一滩烂泥一样,海家独女被丢回了天牢里,丢的很随意。
摔的很瓷实。
丫鬟小柔吓的在墙角发抖了好长一会儿,才轻手轻脚的走回小姐身旁,伸手,探了探鼻息。
还好,有气!
亦或是,很糟糕,竟然有气。
这回,真的是地狱了。
浑身上下,痛入骨髓,嗓子干的冒烟,口渴的要命,高烧不退,伤口严重感染。
再加上快要活活饿死的感觉。海家独女,细皮嫩肉的海家独女,此时此刻,极度渴望着死去!
真的极度渴望!多活一秒,都是煎熬。
天牢里很冷,一个方形的小窗户安在高高的围墙上,外面是夜空,繁星满天。
牢里,三面铁栅栏,空空荡荡的,阴森感浓郁,暗与黑缭绕心头。只有小窗户那里,略有夜光。
一碗水,一碗散发着淡淡馊味的水,被放在了牢门口。
这次丫鬟小柔没有自己喝,而是端到小姐身旁,给小姐喂了一小口。
嗓子没那么干了。海家独女挤出一个笑容:“谢了。”
丫鬟小柔抹着眼泪,自己喝了一小口。低头,喂小姐一小口,然后自己再喝,然后再喂,再喝…………
不一会儿,一碗水就喝完了。
轻手轻脚的贴着小姐,钻进残破的草席里。小姐一阵呲牙咧嘴的吸气声。
“对不起,碰到你的伤口了?”
海家独女微微侧头,目光柔和的看着丫鬟小柔:“没事。”
然后转动眼珠调转目光,看着高墙上唯一的一个小窗户。
外面的夜空很明亮,繁星点点。很巧,刚刚好,海家独女看到一颗流星,划破夜空。
流星,娘亲说冲着流星许愿,愿望一定会成真的。
我许愿,我许愿,让我死了吧。让我快一些死了吧。
流星,求求你,让我死!让我死!还有,还有,让我来生,不要再当人了。
我不想再当人了。真的。我不想再当人了,当人,好苦好疼好难受。我!不要再当人了!!!
窗户外,流星划过,然后消失,很正常。千百万年以来,都是这样。没什么不同。
流星划过,海家独女看到了,许愿了。
然后一个声音,响彻海家独女的脑海:不想当人了?可以。完全可以!
那你就…………当圣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