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4章 监视
“吃里扒外。”
郁书西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扬起手想要给郁书容一巴掌，然而一双手却是在半空中硬生生的停住没有落下。
其实即便他挥手朝着郁书容打过去，郁书容也未必就会在原地柔柔弱弱的等着他的巴掌落下。
只不过，郁书容着实没有想到，郁书西竟然会在半途中收了手，她都已经做好了反手的准备了，而他竟然硬生生忍下了想要动手的冲动。
这倒是叫郁书容不由几分惊讶。
按照郁书西的性子，可不是那种做事会思虑再三瞻前顾后的人。更不是那种会放言说什么看在你是女人的面子上我不打你的人。
在他的心中，只会有看你顺眼或不顺眼，想要打你或者不想要打你的选项。
可此时此刻，郁书西看着郁书容那张脸，却是无论如何也下不去手。
“你真该庆幸你这张脸生的跟阿苒这么像。”郁书西的唇角勾起一个冰冷的弧度，不知是在嘲讽郁书容还是在嘲讽自己。
这是这句话听起来，却是没来由的凄凉。
郁书苒，一个永远活在别人嘴里的传说。
当一个人死去，从这世间真真正正的消失，化为一抔黄土的时候，到底是记得她的人多好呢？还是没有人记得她好？
从前郁书容听到郁书苒这个名字只是觉得好奇，因为每个人对这个名字都讳莫如深又不得不三番两次的提起。
可后来，郁书容听到这个名字，只觉得同情和可笑。
这些提及她的人中，到底有多少人是真心悔过，真心觉得对她愧疚呢？还是仅仅只是求得自己私心里的些许安慰，叫自己的良心能够稍微的好过一点？
“兄长说的，可是我那位素未谋面的长姐？”郁书容挑了挑眉，一双眼睛对上郁书西的目光，几乎能够望穿他的内心。
不知是不是胆子太大，郁书容向前走了几步，在距离郁书西不过半尺的地方停下，将身子微微向前倾去，压低了声音，却又叫他能够听个清清楚楚。
“可是兄长难道忘了吗？长姐可是因为你和父亲，才会落得那般惨烈的下场——”
郁书西的眼睛倏的瞪大。
“难道兄长忘了吗？长姐，到底是怎么死的？你和父亲，又是如何的以她为羞耻的？兄长都忘了？”
他都忘了吗？
郁书西的眼睛瞪得老大，一双漆黑的瞳仁中映出眼前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模样。
他当然……没有忘。
也忘不掉。
“你！”
郁书西的声音有些颤抖，仿佛是郁书容的话戳中了他心中那片最为柔软也最为阴暗，最为不想被人触碰到的地方。
他想动手，可是看见郁书容那张脸却是死活也下不去手。
他想要痛骂她一顿，可是面对着她的那张脸也是无论如何也张不开这个口。
郁书西一直认为自己对郁书苒的死并没有愧疚，纵然有什么别的情绪，也只是对这个自幼陪同自己一起长大的妹妹感到可怜和惋惜。
可是此时此刻，当他面对着郁书容满心愤怒却无能为力无法发泄的时候，他才意识到，原来自己对于郁书苒，竟然有这么深的愧疚。
可为什么会是愧疚？
难道他错了吗？
郁书西的脸色由青转白，嘴唇颤抖了半晌，却愣是一个字都没有说出来。
郁书容眼睁睁的看着他，却只是嘲讽的笑了笑，什么都没说，便带着自己身后那一群呜呜泱泱的监视她的人绕过郁书西径直离去。
她同郁家之间，已经走到了如此地步，便更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他们要她回到大楚，她回来了。
他们要她进宫为妃，她也进宫了。
在许多方面，她已经算得上是仁至义尽，对于郁家那所谓的生育之恩也已经报答了个八九不离十了。
——可若是要她同郁书苒一般，将一生都葬送在这叫人压抑厌恶的大楚皇宫之中，她是决计不会同意的。
她不会成为第二个郁书苒。
从进宫的开始她便发誓，如今也没有改变想法。
还记得那个时候煜褀曾捏着她的下巴警告她——不要还不如她的姐姐。
她当然不会不如她的姐姐。
她跟郁书苒，从来不会是同类人，她才不会为了什么家族利益牺牲自己的一生。尤其还是为了郁家这种压根不会将自己儿女的幸福、性命放在眼中的薄情家族。
在她看来根本不值。
“贵妃娘娘，陛下有旨，您不能去除了您寝宫以外的任何地方。”身后的小宫女见郁书容漫无目的的四处乱逛，不由小心翼翼的提醒道。
她是新调来的，对这位新晋的贵妃娘娘的性子还不大熟悉。只是方才瞧见她竟然同郁小将军都敢如此态度的说话，只觉得眼前的女子万分的不好相与，又奈何皇帝有旨意，又叫他们一定要寸步不离的看住郁书容，故而她这才不得不小心提醒道。
只希望自己这一番提醒，不要惹的郁书容太过不快吧……
“哦？”郁书容猛地顿住脚步，回过头注视着那个给她提醒的小宫女，眯了眯眼睛，似乎是在打量她。
小宫女不由有些心虚。
她怕是撞在枪口上了吧……
想到这里，小宫女不由闭了闭眼睛，又吞了吞口水，心道完了，自己必定是得罪郁书容了。
然而并没有她想象之中的劈头盖脸的痛骂，郁书容只是拍了拍衣袖，似乎是想要掸去那并不存在的灰尘，只是轻飘飘的吐出一句：“那便回宫吧。”
小宫女不由一怔，猛地抬起头望向郁书容，甚至还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就这么平静的决定回宫了？一点都不生气？当然，这话她不敢问出来，也就仅仅只是在心中想一想。
“你们也不必大惊小怪的整日打着精神看着我，我不会逃跑，也不屑于逃跑，我若是要走，必定是光明正大的走出这个皇宫。”
郁书容昂着头走在所有人的最前面，仿佛这话是说给他们所有人听，也是在说给自己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