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8章 第二
周未雨虽然退出了房门，亦听不到他们二人究竟在房中说些什么，可他足足愣了半晌，依旧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郁书容的那张脸，和当年的郁书苒实在是太像了。
这世间怎么会有如此相像的两个人？
即便是亲生姐妹之间，哪怕他们二人的五官样貌有多么相似，可那举手投足之间投射出的气韵终归还是不一样的。
这世间怎么会有第二个郁书苒？
“这世间终归不会再有第二个郁书苒了。”周未雨摇了摇头，自言自语的说着，然而确实不知道这句话到底是在告诉自己，还是在告诉这老天爷。
然而老天才不会听他这番不疼不痒的酸话。
当年在府邸遥遥一见，翩然的身影大抵就在眼眸的深处生了根发了芽，哪怕经过了这些年岁月的洗礼，依旧生命力旺盛的长成了一颗参天大树，早已不可拔除。
这份心思他自己知道，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从未同任何人提起过，哪怕郁和衷对他向来信任有加，而他也看得出郁和衷对他倾注了颇多心血用心培养，但这话他依然从未对郁和衷提起过，哪怕只字片语都没有。
原本就是他不配，他对自己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那个大楚京都最明媚的姑娘，又岂是他可以染指亵渎的？
周未雨一直都清楚。
从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的第一刻起。他便知道这个女子有朝一日一定会站在他无法企及的高度。
而自己只需要远远的站着，看着，守护着，已经是他此生最大的荣幸了吧？
当然，这个想法也只是一直持续到郁书苒的死讯传来。
但是他无能为力。
无论是从第一眼起，还是知道那明媚翩然的姑娘如此可惜的陨落，他从来都是无能为力的，没有任何办法，也无法去干涉，他能够做的只是面无表情的将心中这么多年来压抑已久的情绪压抑的再深一些，不叫任何人看出破绽。
然而这份压抑，终究是在他看见郁书容那张脸的时候彻底的土崩瓦解，如同江水决堤一般，浩浩荡荡的奔涌而出，叫她再也没有理由也没有办法将这份情绪重新的禁锢在心底。
周未雨闭了闭眼睛，心中是说不出的酸涩。
一门之隔，恍若隔世，那有的人终归还是阴阳两隔，此生又或者来生都没有机会再相聚。
周未雨第一次觉得自己的眼眶有些湿润，竟然有一种想要落泪的冲动。
门中的人无法感知到门外人的情绪，正如郁书苒至死也未曾注意过周未雨的名字。
有些情愫压抑一阵子，也许便是诀别。
郁书容对着郁和衷严肃的模样，淡定几乎有些出人意料。
要知道，即便是郁书西在郁和衷的面前，看着他这副冷脸，心中还是要抖上一抖的。
不过郁书容不畏惧郁和衷的模样，倒还真是像极了当年的郁书苒。
郁和衷强制忍住自己想要将目光落在她的脸上的冲动，这些年来她以为她一直很少想起自己那个不争气的女儿。
可是当他看见郁书容这张脸的时候，即便他再怎么不想承认，也不得不承认，他对郁书苒的死到底还是痛惜的。
到底也是自己的女儿，人非草木，如何能够不痛？
也许是心底残存的那一些许愧疚和痛惜，郁和衷面对着这个自作主张跟过来的便宜女儿，终究还是没能忍心再说出些什么。
当然，这些都是看在死去的郁书苒的面子上。
郁书容心中清楚的很，不过她依然很想知道，若是郁书苒还活着，郁和衷看到她过的不好，心中可还会觉得愧疚？
果然只有死人才会给活人留下深刻的印象。
“你最好不要有什么不该有的想法。”
郁和衷终归还是深深望了她一眼，警告道。
那苍老浑浊的目光落在郁书容的身上，却分明只是在透过她的身影，望像另外一个人。
郁书容清楚明白，所以她也从未奢求。
“女儿不敢。”
她微微一笑，态度是说不出的顺从。
郁和衷的眸中闪过一丝惊讶——这丫头从前从晋国刚到大楚的时候，可不是这个模样。
尤其是在被他强行送进宫后。
郁和衷虽然一直在郁府深居简出，可对后宫的事情，也并非是全然不清楚。宋悦真究竟是如何构陷她的，煜祺又如何刁难她的，其实郁和衷都清楚。
可他清楚，不代表他非要插手去管。
在很多事情上，甚至可以说郁和衷始终都是抱着一副叫她自生自灭的态度。
郁书容从前一直不明白，明明自己什么都没有做可是为什么每个人都对她带有说不出的敌意？
可后来她终于明白了，她所经历的一切，说白了，都只是因为她这张脸罢了。
因为她拥有一张同郁书苒十分相似的脸。
因为这张脸，所以郁和衷的人会从遥远的晋国找到她，并千里迢迢的将她接回大楚。
“你……”郁和衷望着郁书容，明明责罚的话已经到了嘴边，可却是什么也说不出口。
半晌，他终归是叹了口气，方才松口道：“你先出去吧。不要给我惹麻烦。”
这句话虽然是警告，可更多的还是欲言又止的无奈。
郁书容虽然原本便有打算应对郁和衷，可是却没想到自己竟然还没有出招应对，便就这样轻易的被放走了？
郁书容的目光忍不住在郁和衷的脸上转了一圈。
“怎么？还有事？”郁和衷的目光微微冷了下来，原本些微的愧疚此时也被他的严苛冲的烟消云散。
郁书容自然不会给自己找不痛快。有了郁和衷的首肯，便说明她在军中算是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存在了。
“女儿……谢过父亲。”郁书容微微行礼，随即便毫不犹豫的退了出去。
只是虽然暂时解决了郁和衷，但郁书容知道往后的事情只会更加难办。
她要做的事情还多着呢。
退出了房门，郁书容没有想到周未雨竟然还等在门外，目光直勾勾的盯着她，叫她有些发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