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6章 陌生
李卓以郁书容和洛涵衍的随行马夫的身份居于云州州府府台。
作为晋国人，他这二十年来还未曾踏足过大楚境内，这于他而言也算得上是开天辟地头一遭了。
晋国与大楚毗邻，可两国的关系向来是不太友好。虽然还没有走到大楚与大夏那般水火不容的境地，但总归也是僵持不下，谁都不肯退让示好。
李卓也稍稍听说过，大楚的皇帝性情暴戾冷酷，极难相处，与沈呈玉比起来，简直就是两个极端。
这些年来，如若不是李盛和李长安精心培植的这些势力坚定不移的拥护着沈呈玉，恐怕他这个皇帝之位，也坐不到现在。
想到沈呈玉，李卓就不由想起当年将他救回去的李盛，不由叹了口气。
他入门晚，因而许多事情都是听师兄们说的。
话说当年沈呈玉在做太子的时候，也是由李盛一手教导出来的，跟李盛的关系甚至比跟先皇还要亲近，若有什么心事，先皇都未必问的出来，可李盛偏偏就能问出来，不仅能问出来，还能够给他分析个一二十条大道理出来。
喜欢说教，这是李盛一大要人命的习惯。
这一点不仅仅是李卓，各位师兄，饶是郁书容都深有体会。
李盛就只有李长安一个儿子，再加上郁书容一个女儿，也算得上是儿女双全，再加上他所教导的弟子们也都还算孝顺，几乎可以算得上是生活美满，人生赢家。
可唯有一点，李卓不明白，他的其余师兄们也不甚明白。
那就是李盛对待他那位唯一的儿子李长安，总是颇为冷淡，且不说与郁书容相比，便是与沈呈玉和其余众多师兄弟相比都相差甚远，李长安亦然。明明是至亲父子，可他们二人之间却总是仿佛有什么隔阂一般，抵死也没能亲近起来。
然而不亲近归不亲近，李盛去世，是个人都能够看出李长安心中的悲恸。
纵然他平日里总是淡着一张脸不声不响，不言不语，仿佛什么事都没有一般，叫人什么都看不出来。可那彻夜不熄的灯，以及那所有东西都按照原样尘封不动，每日都遣人按时打扫的长信殿还是将他心底的情绪都尽数暴露了出来。
无论怎么说，李盛终究是他的父亲，一手将他带大，教他读书写字，教他为人处世。
想到这里，李卓叹了口气。其实于某些方面来说，李盛也很像是他的父亲。
“如果……”如果他真的有李盛这样的一个父亲，想来当初也不会走上做杀手的这条路。
人的命天注定，这样的好命，他也只能想想就罢了，如果可以，他也只能寄希望于来世投个好胎了。
李卓又叹了口气，仿佛叹的十分真切。
客房门外似乎有脚步声走近，李卓的神经一下就紧张了起来，几乎是下意识的一把抓住桌案上的长剑，随即又按兵不动，等着外面的人率先动作。
当你搞不清楚状况的时候，最好的办法便是静观其变。动的越多，破绽越多。这正是李盛教过他的。
轻快的脚步声顿在了门外，似乎还踌躇了片刻，方才有叩门声传来。
清脆的女声还带着几分羞怯，着实好听的紧。
“李大哥，外面有人送了信来。说是要交给你的。”
李卓抓着剑的手这才松开：“哦，知道了，这就来。”
说着，他起身正了正衣襟，抹去方才谨慎小心的模样换上了一副平平无奇的笑脸。
推开客房的门，映入眼前的正是州府府台丫鬟云淼的脸。
李卓记得她，他找不到客房的时候，正是这个小丫鬟领的路，因而对她的印象也格外深一些。
“什么信？”李卓有些不明所以。
他刚到大楚，也并未有什么认识的人，哪里来的信？又有谁会知道他住在这里？
“你不会送错了吧？”
云淼摇了摇头，双手捧着信递了上去，却不敢看李卓的眼睛，只好低垂着脑袋小声道：“是一个不认识的人送来的。说是你主子……就是你家那位大人和夫人派他送来的。”
“大人和夫人？”李卓果然想到了洛涵衍和郁书容，从而接过了云淼手中的信封，继而皱起了眉头，“怎么两封信？”
两封信的信封一模一样，除了其中一封的表面写上了李卓两个大字，几乎再没有什么区别。
云淼原本趁李卓不注意正痴痴的盯着他，听到他的疑问这才想起来送信那人嘱咐的话，忙不迭的凑上前去探头探脑的看了看，指向其中一封写着李卓的名字的信封道：“那人说，这封信是给你的。另一封是要你送出去的，至于其余的，你拆了看看就知道了。”
说着，竟是又抬眼看了看李卓，又赶忙怕被发现一般的垂下脑袋，两颊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红晕，仿佛是在害羞，又仿佛是在紧张。
李卓隔着外面的信封捏了捏，只觉得里面鼓鼓的，似乎是塞了些什么别的东西，心下便了然，将信封塞进了怀中又对云淼笑了笑：“好，知道了，多谢姑娘。”
“不不不。不用客气的。”云淼连连摆手，仿佛是受不起他这声谢一般，脸颊越发红了起来，“说起来，你家大人和夫人，看起来可真般配……”
这是在说洛涵衍和郁书容吗？
李卓想到郁书容那张哭到昏厥的脸，心中微微漏下一拍，可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对着云淼微微一笑，道：“是吗？”
“是、是啊……”大约是李卓的笑容叫云淼有些失神，连带着舌头都有些打结，连送完信应该马上离开这回事都忘了，只站在门口呆呆的望着他。
李卓虽然是个杀手，但总体来说，也是生的仪表堂堂，文质彬彬，若是站在洛涵衍的身边，还当真是像他的书童，若是他不说，怕是寻常人谁也瞧不出这样文弱的少年，竟然会是一个冷血杀手，而云淼也不过是州府府台一个没有见过世面的小丫鬟罢了，自然只是瞧着李卓有几分模样便生出了几分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