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4章 理智
袁六是活不下去的，也是绝对不能活下去的。
这一点无论是洛涵衍还是郁书容，又或者说是袁六本身，都十分清楚。
他既然泄露了秘密，就是一定不能活下来的。
又或者说，哪怕他不屑露，他也是不能活下来的。
试想，若是一行人全部蒙难，只有他一个人活下来，那么上头的人，会相信他的嘴巴没有泄露半个字吗？
自然是没有人会相信的。
“你的家人，是云州城的人吗？”郁书容显然也是意识到了这一点，随即开口问道。
袁六的表情有些怪怪的，仿佛是觉得没脸回答。
咬了咬牙，方才下定决心道：“是。”
“你是云州城的人？”饶是一直不吭声的林曜在听了这话都不由开了口，“那你如何还能干这般伤天害理的事情？！”
林曜一边说着，一边指着地上匍匐着的那些人。
这些，可都是他同城的百姓啊，说不准，里面还有他曾经认识的人，他怎么就能够与那些人同流合污做出这种事情。
袁六将脑袋压的极低不肯再吭声，良久，方才对着洛涵衍满是乞求的道了一句：“我知道的都说完了，你杀了我吧。”
他知道，若是上头的人知道自己活下来，务必会怀疑他泄露了什么消息，哪怕他根本就不知道什么重要的事关大局的核心消息。可纵然如此，上头的人也一定不会放过他和他的家里人，与其到时候拖累他的家人，他宁肯以自己一死，换家人后半生的平安顺遂。
洛涵衍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因而他也没有多说什么，更没有犹疑，只是问他道：“有什么话要我们带给你家人的吗？”
人都要死了。
好歹也要给他有个留遗言的机会。
袁六的唇角动了动，面对即将到来的死亡仿佛十分恐惧，又仿佛十分痛苦。
“请别告诉他们，我做过什么。多谢。”袁六咬了咬牙，终于闭上了眼。
冰凉的剑刃贴着他的脖颈划过一道完美的弧线，喷涌而出的血迹迅速摊了一地，显得无比刺目。
林曜不由闭了闭眼睛，有些不忍看这样的场面，甚至肩膀都在颤抖。
说到底，他不过也就是一个几岁的孩子。这样生杀的场面，他又见过多少？
若不是这次地震，恐怕他一生也见不了几次。
袁六死了。
接下来便轮到那些染了病神志不清的百姓们了。
洛涵衍将拴着竹哨的绳子从袁六的脖子上拽了下来，虽然十分嫌恶，但仍旧是没有办法的将那竹哨捧在掌心细细端详。
这竹哨虽然表面看起来与寻常的哨子并无不同，但实际却是内有乾坤。
它里面似乎放了一颗特定材质的珠子，所以才会如此的难吹。
不过这也仅仅只是洛涵衍的猜测，毕竟这是袁六含在嘴里的东西，他现下肯放在手里已经是强忍着心中的恶心，必然不会再亲口去吹，只是十分不情愿的将它揣进了衣袖，打算带回去再找人细细研究到底是怎么回事。
地上那些原本凶的厉害的感染者见到洛涵衍，仿佛是见到了地狱修罗，一个个趴在地上不停的颤抖。
饶是郁书容看着都有些不敢相信。
“他们这是怎么了？”
先前他们来的时候，这些人还在互相撕咬，啃食对方的血肉，仿佛他们不是人类只是为了果腹的野兽一般，怎么现在瞧见了他们，反倒还冷静了下来？
原本一直被郁书容护在身后的林曜忽然上前几步，望着那一同匍匐在地上的一人看了半晌，仿佛有些不敢确认的唤了一声：“朱伯？”
那些在地上趴成一排的人中似乎有人微微一动，像是听懂了林曜的这声轻唤，身子不同于其他人一般剧烈的颤抖了起来，仿佛是在挣扎，又仿佛是在害怕。
林曜显然也瞧见了他这反应，连忙上前两步，一边唤着“朱伯”，一边就要伸出手将他扶起来。
然而还不待林曜触碰到那位朱伯的身体，那人便呲牙咧嘴的猛地朝着林曜扑了过来，仿佛是野兽对着猎物发起致命一击。
洛涵衍眼疾手快，一脚踢上那位朱伯的肩膀，将他踢的向后倒去。
被林曜称作朱伯的人似乎不甘心到了嘴边的猎物就这样逃跑，便立马爬起来作势又要扑过去，然而却不及洛涵衍的动作迅速。还不待他跨出一步，一柄冰凉的长剑便已然搁在了他的脖颈间，只要他再动一下，这长剑便能割断他的喉管。
朱伯原本想要扑上前去的动作果然停了下来，僵在了原地。
其余人见率先发难的朱伯被控制住了，自然也就不敢再造次，只能一边乖乖的趴在地上，一边观察着朱伯那边的情况。
朱伯的喉咙发出呜呜咽咽的声音，像是在求饶。然而那腐烂扭曲的面上，却已然看不出半点正常人的模样，尤其是那一双眼睛，直勾勾的布满了血丝，盯着洛涵衍仿佛恨不能将他吞噬殆尽，只是碍于他手中的长剑又不敢上前。
“朱伯，是我，我是阿曜。”林曜不顾郁书容的拉扯，执意上前了两步，走到朱伯面前，瞧着他如今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只觉得仿佛有人在自己的心上捶了一拳一般，有些闷闷的疼。
“您还认得我吗？”林曜说着，声音不由有些颤抖。
毕竟无论怎么说，朱伯都是他真真切切认识的人，自己身边的人，忽然变成了这副模样，换作谁身上，想来都会无法接受的吧。
朱伯像是听得懂林曜的话，眼珠子转了几圈，落在林曜的身上细细打量，仿佛是想要从他的身上辨别出什么熟悉的痕迹。
大约是还残存着一丝理智，朱伯又呜呜了两声，虽然吐不清楚字也说不清楚话，但已然没有了先前那般的激动和残暴。
他只是朝着林曜呲了呲牙，如同野兽一般，十分警觉。
“涵衍，他们这是不是被人下了药？”郁书容的脑中忽然冒出这样一个想法，望着洛涵衍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