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还活着吗
“可是娘娘，小……”一直跪在一旁不吭声的小宫女如星眼瞧着郁书容要走，不由有些着急的站起来，似乎是想要阻拦。
然而却被如月一声呵斥打断。
“如星！闭嘴！”如月这样说着，如星也只好堪堪闭上嘴巴，可欲言又止的模样却是摆明了的不甘心。
可是不甘心又能如何，如月都这般说了，她又不敢继续开口。
“娘娘，眼下船上不安定，公主为重。您还是跟这位姐姐，去寻公主吧。若是人手不够，奴婢们也愿与娘娘一同去寻……”如月这样说着，却是抬手抹了抹眼睛，将那眼眶中盈盈打转的眼泪揉去，仿佛当真是准备陪郁书容一同去寻找一般。
“不必了。”郁书容若有似无的目光扫过如星的脸上，终究是没有说什么。她只是回头看了一眼床上的小新，便接着对如月道，“你们便在这里守着她好了。玉竹已经去请御医了。一会便会回来。”
语罢，竟是片刻也不停留的朝着寝舱外走去，银梦也慌慌张张的从地上爬起来，跟了上去。
“姐姐！你若是就这样让淑妃娘娘走了，那若是御医不肯给小新诊治怎么办！”眼瞧着那翩然的身影消失在寝舱门口，如星几乎捂着脸哭了出来，不知到底是为了自己方才被呵斥而委屈，还是为了她的姐妹而担心。
这也不能怪她多想，毕竟当真没有几个御医会亲临她们这种下等宫女的寝舱诊治，即便是来了，愿不愿意治，认不认真治也是一回事。
可若是郁书容留在这里，那一切就不一样了。纵然来的御医不想给她们这种下等宫女治，那也要顾忌这位淑妃娘娘的面子，毕竟她近来可是颇得圣心。
“如星，你觉得，我们的命，跟公主的命比起来，哪个更重要？”如月揉了揉脸，不知是不是错觉，那原本红肿的眼睛似乎在此刻更红了几分，连带着声音都透露着由内而外的无力感。她闭了闭眼，似乎是要自己平静下来。
如星咬了咬下唇，不知她这话问的是什么意思，然而却还是硬着头皮答道：“公主的命是命，我们的命就不是命吗？”
她的声音不大，却足够叫在场的所有人都听清，甚至连那语气中隐隐的颤抖都能听清——她在害怕。
“可那是淑妃娘娘！”如月原本闭着的眼睛猛地张开，她瞪着如星，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我们算什么？我们有什么资格去拦主子？”
“可是小新……”
“小新的确是快死了！”说到这里，如月的嘴唇颤了颤，连带着声音都不由一噎，鼻子有些发酸。
她上前两步走到床前，一把掀开那盖在小新身上的棉被，露出那柄没入她的腹部，随着她那浅淡虚弱的呼吸微微浮动的刀柄。
“我们的命，不如她们的值钱……”如月的手缓缓伸出，覆在小新那已经被鲜血浸透的衣衫上，不知为何，她竟觉着这血是刺骨的冰凉，几乎叫她的心肝肺都能结了冰。
“等御医来吧……”她这话说的轻轻的，若是不仔细听仿佛随时都能从耳边溜走，可落在耳中却是叫人说不出的难过。
仿佛希望，又不敢希望。
可谁又不是如此呢？
郁书容不停的告诉自己，要冷静，要克制，可她还是手脚发软，心里发慌。
连昌才刚刚过完六岁生辰，她才只有六岁……
年幼丧母，煜褀也不疼爱，这样的一个孩子已经够可怜的了。她原以为眼下自己和煜褀达成了盟友便能护好她，叫她过的更好一点，可她没有想到，她还什么都没来得及做，连昌就这样不见了。
她与银梦分头寻找，郁书容强自镇定的不断拦下宫人询问，可眸中的焦虑与急切却是控制不住的。
入宫两年，她是把连昌看做亲生女儿一般。
试想，有哪个母亲丢了女儿会不慌张，不着急，不心疼？
她很想将这些擦洗船板搬运尸体伤员的宫人们都叫过来，让他们将这南巡的船翻个底朝天都要找到她的连昌……
可她终归是不能这么做。
且不说这些宫人方才也是经历了一遭混战，惊魂未定，再来这么一遭不知是否会节外生枝，便是叫那些劫持连昌的人得知他们如此大动干戈，说不准还会生出什么连昌对煜褀很重要的想法来，届时若是他们想以连昌为诱饵去逼迫煜褀，恐怕凭煜褀的性子，未必不会舍弃连昌……
到时候，若是那些刺客被逼的急了，狗急跳墙伤了连昌，那她又要如何是好？
郁书容心乱如麻，她甚至恨不得此时不知所踪的人是自己。她甚至可以想到连昌落在那些人手里的害怕和绝望……
可她偏偏什么都做不了。这叫她觉得自己很没用。
“连昌，你到底在哪里……”
郁书容的心中仿佛被什么尖锐的东西狠狠刨着，几乎要将她的心底刨出一个洞来，她抬手捂住脸，说不出心中是怎样的情绪。
但其实，她的心里除了忧虑，更多的还是自责。
自责自己为什么当初没有派人看顾好连昌，为什么船上乱起来的时候她没有第一时间去找连昌，去保护好她……
“娘娘！”银梦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带着些喜出望外的激动。
郁书容猛地转过身，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抓住银梦的肩膀摇了摇，面上满是希冀，连声音都不住的有些颤抖：“找到了？”
她这样说着，目光炽热几乎能在银梦的脸上烙出个印子来。
银梦重重的点了点头，眼眶也有些红了：“公主殿下，在贤妃娘娘那里。”
“贤妃？”郁书容有一瞬间的怔愣，她想过无数种可能，可却从没有想过连昌会在宋悦真那里。然而此时的她却是无暇多想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她抓着银梦肩膀的手下意识的攥紧，“连昌……可还好？”
其实她是想问，连昌是否还活着。可是话到了嘴边，却是无论如何也吐不出那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