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五章 鹧鸪暂歇
司璃音警觉地看了看外面，笼花已派众人兼之她自己也退了下去。
司璃音道：“你觉得那日觉得玉滦有古怪，为何？”
白温初一愣，他没想到司璃音问他的，竟是和与其无关的无关之事。
并且还是如此长倾直入地问他。
白温初理了理思绪，便道：“那日地上抹桐油，想使夫人你摔跤的。不正是玉滦？”
司璃音点头：“我知道。”
司璃音疑惑的是，那李庄老者口中的“玉字之人”可是胡诌？
许多事情，虽是不足为信。但临了临了，却也不得不信，这便是司璃音此时自己的处境。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面前的一切，司璃音必须看清。
外面天色将暗，司璃音心中惶然：今夜可还会听到那鹧鸪叫声？
“有没有那种，可以一睡过去，听不见周围声响的药？”司璃音问白温初。
“夫人可是睡眠不好？”白温初答道：“本是有那种药的，然而夫人有孕……那种药对腹中胎儿多多少少有影响。”
司璃音便打消这个念头。
“罢了。”司璃音见白温初担忧神色，宽慰他道：“并非是睡不好。你放心。”
白温初哪能放心？他忧心忡忡地退下去时，一双眼还紧紧看着司璃音。
她并不是她所表现的那样，面上一派风轻云淡。
其实她心里苦得很。
白温初虽知道这个事实，但他更知道自己没有立场为司璃音缓解。
周围夜色四合，马车抵达王府，达达声依稀可闻。
白温初如今明白：有的时候，不是他愿意放开，而是他不得不放开。
司璃音静静躺在床上，一双眼睁着，眼中黑白分明。
这样孤寂的日子，一天和一年又有什么分别？
唯有孤寂里生出花来。
周遭的声音慢慢静下去，夜静人初定。
司璃音心中默念着时间。
“咿呀――”
窗户却被人轻轻推开了。
司璃音明明听到，也听到那人跳下窗户，靠近她。
她忍耐着，面上极静，手中却已紧紧捏住放在枕下的短刀。
那人走得愈来愈近。
终于在床前站定。
司璃音极快睁开眼、起身，将手上的刀向这人刺去。
那人明显被惊到，章法却并没有失了分寸，他挥手反方向轻轻一推，司璃音手中的刀扑了个空，落到地上。
又是这样。
司璃音多少能猜到结果。
以卵击石，螳臂当车。安能胜？
她嘴角浮起一丝嘲弄的笑，挑衅地看着黑暗中的这人。
直到她听到这人在黑暗中一声温柔的轻叹。
“阿音――”
司璃音本不是娇纵的性子，也不是闺房里未经世事的大小姐。可偏偏万俟凛这一声轻叹，竟令她自己的鼻头一酸。
仿佛满腔的委屈，都找到了人倾诉。
虽然司璃音从不会向万俟凛倾诉。
司璃音平复心中震惊之后，缓缓问道：“王爷此时怎么会来？”
“我为什么不来？”万俟凛坐下来，看着司璃音黑暗里却明亮的眼睛：“你明明怕的要哭了，我就要来了。”
司璃音不自然地摇头：“谁要哭了。”
“我不会害怕。”
“是吗？”万俟凛轻笑一声，但也不重复纠结这个问题。
他在司璃音身旁躺下来：“我现在觉得我真是没用。”
司璃音疑惑地偏头：“王爷为何这样说？”
万俟凛静静道：“我请求你给了我再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
“却没有珍惜。弄得如今你如此害怕。”
司璃音听出万俟凛语气自责的意味，可这正是她不愿意听到的。
“这与王爷无关。”司璃音静静道：“是我自己。”
“王爷可知，是我自己哪里出了问题？”
司璃音慢慢说道：“是我的心。”
我的心，它本不必害怕，却因为贪念似于此刻的温存，所以竟然害怕起来。
司璃音闭上眼睛，想道。
万俟凛揽过她的肩膀，叹口气道：“阿音，其他的事你不必忧心。万事有我在，你要记得不是一个人。”
“阿音，你放心。”
司璃音唇角缓缓勾起笑意：“王爷原先意气风发，竟被我勾得长吁短叹了。”
司璃音的话有淡淡的苦涩，只有自己品尝得出。
万俟凛揽着她肩膀的手并没有放开：“意气风发也好，长吁短叹也好。活在此时，快意时快意，叹气时叹气。阿音为何而忧心，俱可以不忧心。”
司璃音心中默默答道：我若不忧，你只会忧心更多。
万俟凛掌心温热，司璃音忽然想起来似的问道：“王爷是方从宫里回来？可用过晚膳？”
“自然是用过的。”万俟凛淡淡道着：“若未用过，太皇太后岂会让我回王府？”
司璃音听万俟凛这句话，隐隐觉得有哪里奇怪。却辨不出。
司璃音便道：“太皇太后果然是关心王爷，一心为王爷的身体着想，不想王爷太过操劳。”
万俟凛笑起来：“阿音，旁人这么说也就罢了。你若也这么说，只教真中了太皇太后的计谋了。”
司璃音只作不察，问道：“不然呢？”
万俟凛声音忽然变得很冷。
“你可知，寿春宫里与我一起用饭的，是谁？”
“是小十九。”
万俟凛冷冷道：“太皇太后可真是好算盘！”
司璃音默默的，不急着出声。
太皇太后先时有意与万俟凛谈判，如今却直接将十九皇子接进寿春宫。关心则乱，不只是信了她的母族里谁的昏招。
司璃音心里为太皇太后叹息起来。
司璃音靠在万俟凛怀里，终于沉沉睡去。
令她惊讶的是，此夜竟没再响起鹧鸪声。
或者说是她未曾听到，亦未被鹧鸪声由睡眠中吵醒。
司璃音后知后觉万俟凛对自己的作用。
之一。
天将明，司璃音早早起来，岂料笼花起得更早，正拿着个篮子收拾东西。
司璃音寻见她像是要出去的模样，便问道：“怎么了，你要去哪儿？”
“啊？”笼花回头，神情像是惊讶。
“小姐，不是董游说今日咱们要去庙里祈愿吗？”
白温初？
白温初这时进了屋子，当然是以董游的面容。
“回夫人，去寺庙祈愿，是王爷的吩咐。”
白温初低头，静静解释道。
司璃音这才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