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五章 催眠安智旭
司璃音思及此处，不由得却叹了一声。她自己觉得奇怪，自己并非长吁短叹之人。
“你先下去。”司璃音便道。
小姐一定对我失望透了。
笼花一面想着，面上露出的沮丧便更甚了几分。
“是。”
这是什么法子……小姐竟叫自己不许再见丛竹……
待笼花失落的背影离开了，司璃音缓缓喘着气，将原先看的那本书由书架里拿了出来。
书的封面上，三个大字――《成机赋》。
一个人由书架后面，慢慢地走了出来。
“夫人为何不想笼花姑娘见到我？”
此人说着。
这个人正是司璃音手中书的作者，京都安家长房嫡孙，安智旭。
司璃音抬眼，看见安智旭脸上好奇且探究的神情。
“难道你想看到她？看见她惊讶的模样？”
司璃音静静道。
不期然自己的恶趣味被司璃音猜到，安智旭紧张地摸了摸鼻子。
司璃音静静将书案上这本成机赋拿起，道：“你应道知道，我已是看过你的《成机赋》。”
安智旭期待地看着司璃音：“夫人有何见教？”
司璃音便道：“见教一事，上次我已给你说过。”
“况且，”司璃音顿了顿，才又道：“那些也算不上见教。”
“倘若我知夫人之忧虑所在呢？”安智旭忽然道。
司璃音偏过头看着他，唇角略微勾起，轻蔑意味十足：“你不可能知道。”
故而何必说大话？
安智旭幽幽地笑起来：“今日大雪见晴，前几日的大雪席卷整个西夜。这必是反常的天气，故而夫人忧心忡忡。”
司璃音将脸上轻蔑的神情淡去了，便道：“你能猜出来，并不奇怪。”
安智旭道：“但或许旁的人会奇怪。为何夫人一介妇人，会关心这些？”
安智旭说罢，探究地看向司璃音。
司璃音点头，淡淡地说着：“反客为主？不错，你的确是进步了。”
安智旭脸上扬起笑意：“苍天明鉴，旭现在没有半分嘲弄夫人您的意思。”
司璃音垂眸，问：“那你为何又将《成机赋》拿来？”
安智旭静静道：“旭知道夫人为何忧虑，却不敢自专；同样，夫人对于旭，也不过只是看了这一篇《成机赋》，而已。”
“况且，这卷《成机赋》有没有看懂，尚未定论。”司璃音便紧接着安智旭的话说下去，“是吗？”
安智旭目光灼灼地看着司璃音，眼中神情便是确定无疑了。
然而司璃音神色里没有安智旭预料的窘迫，反而依旧镇定。她缓缓道：“我的确只将你的《成机赋》看一遍，其中……真义？”
司璃音扬唇：“其中真义……多是不求甚解。”
仿佛是听见司璃音示弱般，安智旭脸上快要扬起胜利的笑来。
“不过终其一生，谁能保证能将一个人永远看明白？”司璃音继续道：“你猜中了我的忧虑，难道就猜中我所有的心思吗？”
“难道你自诩能看透我这个人吗？”
“不过是心思活络玲珑些罢了。”司璃音淡淡道。
被司璃音这般说了一气，安智旭脸上神情一点一点垮掉。
“我并非如此。”安智旭道：“夫人这么想习以为常，但天地良心，旭并非此意。”
司璃音静静看着他，并未急着反驳。
安智旭是极聪明的，见司璃音了然于心，便再未明知故犯，只道：“旭既猜到夫人的忧虑，此来，自然是想要为夫人解决忧虑。”
司璃音眼角扬起纷纷杂杂的笑意，使人看不太真切。
“你敢看我的眼睛吗？”司璃音轻轻道。
“？”安智旭有些不解其意。
司璃音一双眼长得漂亮，一如她整个人，这是公认的。不过安智旭极少细致观察司璃音的眼，因为其大部分可能会是万俟凛的逆鳞，再不济也是未来小王爷的生母。投鼠忌器，所以安智旭从来不敢造次。
可今日司璃音这出其不意的一句……
安智旭本应该察觉到奇怪，然后即时克制自己。
但一接触到司璃音此时这双眼，心思就像被谁牢牢握住……
安智旭已意识不到自己……
“你，”虽需要抓紧时间，司璃音的动作和问话却并没有因为时间的紧迫而显得仓促多少，“你是谁的人？”
安智旭神智迷糊，不太清楚司璃音的问题。
司璃音饶是一字一句问得清清楚楚，传到安智旭脑子里，却仍是一片混沌。
他忪愣地看着司璃音。此时迷茫无辜的眼神，分明在问司璃音，又像是在反问自己。
好在司璃音的耐心一直很充足，便又道：“安智旭，你不明白吗？”
“……明白什么？”安智旭顿顿说着。
司璃音静静道：“明白你是谁；你为谁做事；你跟着我，舍弃自己的秉性，跟在一个看不起的女人身后，为了什么？”
司璃音像一个老者，循循善诱，引出安智旭的答案。
催眠的奥义并在于，在脑海中最意想不到的角落，找到掩藏的真相。
被催眠的那个人，只需找到有关自己的真相，说出来。
你是谁？
安智旭慢慢道，语气近乎于喃喃自语：“我是安智旭，京都最富贵人家的长孙。”
你为谁做事？
“我……”
安智旭皱眉，仿若受着煎熬似的，难以说出口。
司璃音静静等着。
“我……为了整个安家做事……为了，安家能……”
安智旭吞吞吐吐，欲言又止，神思间仿佛正在挣扎。
见他模样，似是十分痛苦。
“算了，歇息吧。”司璃音便静静道。
安智旭皱着的眉头一下子舒展，他睁开眼，尽管眼神仍是麻木的。
“你会忘记这一切。只记得你应当做的，想出应对雪灾的法子。”司璃音道。
“若你想出来，便告诉我。”
“除此之外，你毋需再记得什么。”
“这的确不是我一介妇孺该关心的事情，但为王爷分忧解难，似乎才是你应履行的事情。”司璃音慢慢道：“而不是花时间来揣度我一个女人的心思。”
司璃音笑。
安智旭仿佛是听懂了。他点点头，僵硬地转过身，拾步便快速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