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八章 实话无益
韵意抬眼时，却见司璃音冷冷地看着自己。
“夫人是有什么事情要说么？”韵意迟疑地问着。
“是。我问你，”司璃音静静道：“方才为什么要帮我说话？”
韵意急忙重申：“奴婢并非帮夫人说话。而是，方才奴婢所言，是事实啊。”
司璃音嘴边酿起残忍的冷笑：“事实？”
“在这间巨大的院子里，只有高你一等的人，他们所说的话才会是事实。”
“难以反驳的事实。”
司璃音声音阴沉。
韵意本以为司璃音会因此欢喜自己，却没想到竟弄巧成拙。
“难道奴婢……不能帮夫人说话吗？哪怕本是事实？哪怕夫人您没有做错？”韵意怯怯地问着。
“不能。”司璃音拒绝地很果断。
“你说这些话，冠冕堂皇、言之凿凿。你以为我会因此感激你？因为你多说的一两句话？”
因为别人一时的可怜或是同情而为自己说的话，司璃音从不会放在心上。
在司璃音的字典里，当涌泉相报的滴水之恩，得看是什么滴水之恩。
司璃音继续淡淡道：“在你还没能力自保之前，何必还这么早站队。未来的事情谁也不知道，现在站的队，因为你看的片面，之后你便不可以预料。说不定，将来你会后悔。”
韵意听司璃音的话，明白的似恍似忽，不甚真切。
司璃音接下来的话，更加冰冷：“所以我不会感谢你。因为你方才做的，对我来说，是无益处的傻事；对于自己来说，是有损处的蠢事罢了。”
笼花与韵意相视一眼，神情各异，却都复杂。
韵意焉能不明白司璃音的意思？司璃音这么说，她甚至也怀疑是不是自己做错了。
可是……真的做错了吗？
若是做错了，人世间的那点滴温暖，又要怎么证明呢？
但怀疑之后，韵意她更隐约能感受到司璃音冰冷言语下掩藏的点滴善意。
这一点善意，让韵意想起生死未卜的芸宁姑姑；虽只有点滴，却觉得弥足珍贵。
想到芸宁姑姑，韵意心中忽然生出猛烈的欲望来――一定要救出芸宁姑姑。
哪怕……与魔鬼做交易。
韵意神色愈发恭敬：“奴婢明白。”
只有笼花二丈摸不着头脑，先看看司璃音再看看韵意，却都是不解其意。
自打上次被司璃音“敲打”之后，笼花思量了自己，思虑甚多，最终司璃音对她仍是一如往昔。这份恩情，笼花觉得自己应是得永远记在心上。
感恩归感恩，此时无能理解，仍是让笼花感受到无所适从。
“小姐仿佛并不是特别需要我。”笼花暗暗想着。
谁能接受自己会是个无用的人呢？作为人那点可怜的快乐往往是通过那点微薄的获得感得到的。
各司其职，各为其用。
笼花急忙摇摇头，企图甩开自己头脑里这些不合时宜的想法。
这样想下去，只怕小姐又得为她劳神费力。笼花闷闷想着。
“小姐，”笼花觉得自己有些不自在，便道：“奴婢要不先回冰璃馆，先为您把火炉暖上？”
司璃音颔首，道：“可以。”
笼花朝韵意点了点头，便先离开。
司璃音拾级而上进入泠然居的时候，正巧看见门口秋黎冰块般的眼神。
像是看着自己，只是司璃音不知道秋黎的态度竟能这么快的转化罢了。
司璃音一双眸子扫过秋黎，并不急着做声。
“倒是，新来的贵人，专门挑在好日子进来的贵人，真是聪明。”司璃音听见有人说道，此人说话的语气真可算得上得上阴阳怪气。
司璃音回头看韵意，见她将头伏得更低。
“能在这种日子进王府，到底也是她的本事。”王泠淡淡看着韵意，对先前说话的司如烟道：“你多学着点。”
司如烟谄媚地笑：“是。侧妃娘娘。”
韵意跟着司璃音，一一见过侧妃和两位孺人。
王泠挥了挥手，让司璃音落座。
韵意留在大堂正中，接受数个女人目光的审视。
秋黎的眼神停在韵意脖子厚厚的护颈上。
她再看向王泠，面上已做笑着：“侧妃娘娘，臣妾听说这新来的韵意姑娘受了伤呢。”
王泠点头：“是受了伤。昨日我去冰璃馆，还因此把我拒之门外。”
王泠冷冷的眼睛看向司璃音。
此时来兴师问罪？司璃音对着韵意慢慢笑着，说道：“既然受了伤，你便快些坐下。想来侧妃娘娘也不愿意你再劳神费力。”
司璃音看向王泠。
韵意期盼地看向王泠，后者咽下一口恶气，只得微笑：“这是自然。快坐下吧，韵意姑娘。”
韵意惴惴不安地坐下，对身旁的司璃音投去感激的目光。
司璃音熟视无睹。
不知王泠此时是想到什么，她脸上的笑意变得密密麻麻，不过还是一如既往的浮于表面。
“听说韵意是太皇太后宫里的人？可真是巧了，王府里已有两位夫人，恰是先皇贵妃推举给王爷的佳人。”
韵意知道王泠口中这“两位夫人”指的是谁，微微笑着却低着头。
“如今你已见过这两位佳人，算是同根溯源。往后同在王府，都要相互照应。”
众人齐道：“臣妾明白――”
鱼露这时提着茶壶上来，给几位夫人一一沏着茶。
司璃音一贯不喜用别处的茶食，不是多心，只是不习惯。
她瞥了一眼手畔的茶，滚烫的茶水散发徐徐的雅香。
“不妨尝尝？”司璃音抬眼，见王泠正看着她，一脸笑意，道：“这是中州特有的特级雨前龙井。上好的茶。”
王泠看着韵意继续笑着：“哪怕是在宫里伺候，也是吃不到这么好的茶。”
韵意急忙笑着，端起茶杯细细闻着。
雨前龙井么？司璃音静静拿起茶杯，看着茶杯里仍在旋转的茶叶和浮沫，摇了摇。
旁边司如烟正讨好地说道：“侧妃娘娘的父亲是中州的巡抚大人，这比贡品还好的茶，托侧妃娘娘的福，臣妾才能享用到呢。”
王泠目光切切地看着司璃音。
司璃音弯了弯嘴角，低头静静喝着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