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一章 年夜
“哥哥？”
玉滦见萧风久久不回答，以为他是没听清，便重复了一次。
“成机于巨时者，与微时妄图成事者十之八九为言之凿凿之辈。”
“哥哥，你知道这句话什么意思嘛？”
萧风冷着脸，终于回答：“就只是寻常的抱怨，不过写得书面些。”
“抱怨？”玉滦问道：“她抱怨什么？”
“抱怨……她身为一个女人，不该抱怨的事情。”萧风冷冷说道。
玉滦听着萧风这话，只觉得云里雾里，正要再问，萧风却又自顾自抢过搁在一旁的酒瓶，就着喝了起来。
玉滦瞠目结舌。
方才，他不是还说自己不喝？
哪来的这么快的转换，难道是因为司璃音？
玉滦心里有了这个猜想，却又马上想要否定。
怎么会？萧风会和司璃音有什么关系，况且萧风也不必为了司璃音喝酒。
喝酒不就是借酒消愁？
“哥哥，今日是过年。你可高兴些。”玉滦说着，将萧风嘴边的酒瓶抢了过来，又拿起杯子慢慢倒了满满一杯。
“何必着急？”玉滦道：“我这不是正慢慢为你满上？”
萧风不做声，一杯接着一杯喝着闷酒。
“你们这些人……”玉滦替萧风斟酒，嘴上抱怨着：“总说些我不明白的话……”
她摇头，抬眼见萧风时。见他眼中星眸黯淡，像是想起了什么伤心的事情。
从太皇太后的寿春宫出来，宫门已下了匙。高大巍峨的宫殿屋脊上积满薄雪，反射出点点清冷月光。
万俟凛上了马车，出宫门的时候，远远地听见几声炮仗声音。
车上万俟凛神情自然岿然不动，只丛竹嘴角微抽了抽，最终欲言又止。
是过年了么？万俟凛想着。
“现在是什么时辰？”
万俟凛问道。
“正是夤夜。”丛竹答道。
已是亥时这么晚了。万俟凛轻咳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丛竹开口道：“王爷今夜是不必回王府的。莫非是要去冰璃馆？”
万俟凛闻言，只冷冷看了一眼，没有回答。
“王爷。”丛竹心知万俟凛这种态度便是肯定了，便说道：“臣有一事相求。”
万俟凛神色淡淡：“你竟还会有事相求？你一向，可是既不要田产，也不要钱庄的。”
丛竹轻轻弯了弯嘴角，道：“王爷说这话，臣也只能全当王爷是笑话臣了。”
万俟凛神色里没有半分开玩笑的意思。
“本王笑话你做什么？”他顿了顿，又道：“说罢。什么事？”
丛竹紧锁着眉头，将头埋得更低。
马车微晃，马车里两人谈话的声音，完全掩藏在了马车外簌簌的落雪声之中。
新年落雪，司璃音再如何忧心忡忡，眼见这番美丽的景象，心情也舒畅了些。
司璃音和衣而眠，未睡得多深，便被身边一个忽然浑身冰冷的物件给惊醒。
司璃音睁眼，枕边人正是万俟凛。
“这么晚，王爷怎么回来了？”
司璃音轻轻问道。
昏暗的房间里司璃音看见万俟凛眸子里的亮色，那是反射着屋顶透明琉璃瓦上盛着的雪色和月光。
万俟凛语气里带着笑意：“你不是等着我来？”
司璃音心想这可确实是冤枉了她。她今晚上从没有刻意等着万俟凛，她想过万俟凛会来，但万俟凛来与不来，对她并没有多大影响。
司璃音本想反驳，听见万俟凛声音里快活，她也就作罢。
万俟凛一只手揽过司璃音，让她靠在自己的肩上，一边说道。
“今天过了。你进王府便是一年。这个新年，我同你一起过，可好？”
司璃音扬起唇角，淡淡笑着，没说好与不好。
从前那些事，她选择忘记的，她选择牢记的，都在心底一道道铭记着。一笑泯恩仇，说起来多简单。但司璃音最大的妥协，也不过让自己记着面前与万俟凛的快乐，而假意忘记以前那些万俟凛带给她的，与仇恨无关的痛楚。
真真切切地痛过，谁会真真切切忘记？
司璃音笑着：“多谢王爷。”
万俟凛扳过司璃音的脑袋，温热的气息吐出来，落在司璃音的额头上――一个深深浅浅的吻。
司璃音心里一颤。她没有说什么，只是将身子依偎着万俟凛更紧。
此刻谁都没有说话。仿佛谁多说一句，都是多余的。
子时快要来了。司璃音知道民间的习俗：年三十的夜里，一家人围坐在火炉旁，一家人其乐融融，只等着子时到来，新年便来了――又谓之“守岁”。
远远近近响起炮仗声，这些老百姓明知故犯。司璃音一面竖耳听着，一面又感受着万俟凛的反应――察觉到他均匀有力的呼吸，司璃音这才发现，原来他已经睡熟了。
“什么嘛？”司璃音小声抱怨着：“说是陪我过年，自己先睡着了？”
司璃音虽是抱怨，声音却压低得很小。
万俟凛应该是累了。这一连几个月的连轴转，已伤得他精力疲惫。以前楚帝在时，至少皇宫事务，或者与凤冥圣族直接的周转，万俟凛还能得到缓冲；可如今，朝政所有事情全权万俟凛负责，凤冥圣族逼得他又紧，皇宫里太皇太后又难以满足。
司璃音没有吵醒万俟凛。
外面的炮仗声渐渐小了下去。司璃音松了一口气，自己正要阖上眼睡觉。
“嘣――”
像是有什么东西划破长空，耀放在黑夜之上。
这一声巨响，依旧是炮仗的声势。应是什么礼花。
但因为太过巨响，不仅司璃音阖上的眼瞬间睁开，而且万俟凛也显然因为这声响，从睡梦中醒来，静静睁开了眼。
司璃音转头看着房间里一处的滴漏：已经从头开始了。
“王爷，”司璃音回过头来，紧紧抱住万俟凛，声音响在万俟凛的胸膛上：“是新年了。”
万俟凛握住了司璃音的手。
司璃音抬起脸，看着万俟凛的眼睛，说道：“祝王爷新的一年，万事胜意，身体康健。”
万俟凛看着司璃音，一只手却伸出来，盖住了司璃音的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