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七章 鞭炮声
虽外面有各种酷吏随时在把守，大年三十这一天的凌晨，天未明时，司璃音还是听到几声若隐若现的鞭炮声。
这算什么呢？
司璃音起身。
推开窗，此时朦胧夜色中，连月光都已没有，什么看不清晰，就算看得清晰也只会看见王府冰冷的，红砖白瓦的围墙。
还有就是浸骨的凉意。
人果然不能希冀更多，否则只会越来越贪心。
司璃音本以为自己经过了前世那些事情，对于这些已是不在话下了。可接触到这种凉意的刹那，她还想躲开，不敢迎面而上，甚至竟有些想念温暖的被窝。
是自己变得慵懒了吗？因为没什么可怕的了。可是明明凤冥圣族还像一座大山……
是不是因为有了万俟凛，所以自己开始无所畏惧，以至于贪生怕死，受不得艰苦的事情了？
可自己本就怕死啊。
若不是怕死，她为何还要再在这人世里，走这一遭？
司璃音暗暗想着，自己便关上了窗。
何必要去苛求自己？最重要的，是时刻记得自己在做什么。
安逸的生活，究竟有没有把她变成那种贪生怕死、只想眼前的安稳的苟且之辈？
司璃音擦亮了灯，独坐在铜镜前开始自己梳妆。
远处高高的山上仿佛传来一声鸡鸣，而自己房间的沙漏，则沙沙的，时间离开飞快。
屋外渐渐有了声响。
一些下人踢踏着脚步，边打着呵欠，便去打水。
司璃音听见院中有人用扫帚扫着地。
“唰――唰――”
这声音厚重，可听出清扫人的吃力。司璃音疑惑：昨晚上又下雪了？
印象里，京都并不是个时常下雪的地方。
司璃音正想着，门忽然被打开，接着有人撩帘进了来。
是笼花。
她放轻脚步，蹑手蹑脚，想是以为司璃音仍在熟睡而不愿吵醒了她。
“笼花。”
司璃音出声叫住了她。
“啊。小姐，您起得这么早？”笼花看见已是穿戴整齐的司璃音，眸间有些惊艳的神色划过。
“嗯。”司璃音点头。
笼花便道：“天还早呢，外面也冷。我来给你换木炭的。”
司璃音点头，道：“外面可是下雪了？”
笼花点头：“不错。小姐，今年京都的雪可真多，一连下了好多天。这样看来，怕是会下到开春时候去。”
“不足是京都，”笼花又说道，“我那天听许多下人说，他们的家乡，无一例外也都下了好多雪。有的甚至比京都的雪还大。”
司璃音秀致的眉渐渐皱起。
瑞雪兆丰年？
这种说法，若是应用在连绵的平原之上，倒也还好，算得上名副其实。
可一切都有度，若是过了这个度……
西夜也并非平原居多。更多的，就连京都最临近的滏南郡，最富饶的中州，也是丘陵地势。
小雪还好，这样连日的大雪，路上又会有多少冻死的饿殍？而其他……
司璃音再不敢往下去想。
她本不是个悲天悯人的人，往日里对于这些百姓，哪管他们究竟吃不吃得起饭，又或者究竟有多可怜，多凄惨呢？
然而司璃音不想万俟凛因为这些事情遭受到其他人的否定、非议。
他是监国，对这情况应该有了自己的察觉。
他是否有了法子？
笼花看见司璃音的眉愈皱愈深。
是想到了什么吗？
司璃音缓缓开口：“你去，请安先生过来。”
安先生？安智旭？
笼花犹豫道：“小姐，如今天色尚早，这么早，安先生怕是还没起。”
“更何况，今日是大年三十。”
笼花说话之间吞吞吐吐的，“安先生，多少会回家去过年吧。”
司璃音眸子皱得更深。
她这才想起眼前有一个心心念念想要过新年的姑娘。
“罢了。”司璃音便道，“缓一两天，也应是没事。”
“是。”笼花答道，她切切地看着司璃音，等着司璃音接下来的话。
而她的眸子里，隐隐流露出的，全是期盼。
这样澄澈的眼神……
司璃音忽然感觉到一阵心悸。
浮世犹如一个大染缸，将她自己变成面目全非的模样。却也有人，看过丑恶后，却更加无比地坚信美好。
王渝如是。而此时立在身前的笼花，何尝又不是？
她是选择保护笼花的这份纯粹的美好？还是教她撕开这些温情的外衣，教她直面人世间这血淋淋的真相？
司璃音在心中哀叹了一声。
她不该这样叹气的，因为仿佛她这样叹气，就先一步悲天悯人的看见了他们的结局。
可无论出于什么，司璃音都希望，至少笼花能有一个好的结局。
“今天大年三十。你可以出去玩，但不可以戴上王府的人的名号。”
司璃音淡淡道，终是将这话说出口。
笼花呆住，眼中露出难以置信的光来。
她将信将疑，半天才回话道：“夫人，可是要我陪您出去？”
笼花简直不敢相信，司璃音有朝一日竟会给她放假！
司璃音摇头：“如今天寒地冻，也就你这种小女孩喜欢出去玩。我不去，不喜欢。”
“啊。”笼花难掩语气里失望的意思。
“去吧。”司璃音只淡淡道：“不必记念我。”
笼花忐忑看着司璃音。
司璃音刻意做出瞠目结舌的模样，道：“怎么，到了现在，你反而不想去了？”
笼花答道：“外面是很好玩。可是小姐你又不去，要奴婢一个人丢下小姐你……”
司璃音笑了起来：“放心，我没那么小气的。要你去你便去吧。难道，你不想去找丛竹，一起过年？”
笼花眼中一亮。
她确实没想到。
“可是丛竹大人不是会陪着王爷……”
笼花弱弱道。
“啊~”司璃音故弄玄虚地说道：“这几日葬礼，都不会去宫里的。你现在去，去的早，兴许充值还在自己屋里。”
司璃音这几句话说得大胆，惹得笼花脸上一阵绯红。
“可我就这么找去，会不会不太矜持？”
司璃音笑了。
“你既认定主意是他了。还管什么矜不矜持呢？万物有万物的活法，你若有自己的方法，便也可现在不去找他。只要结果是他，过程如何谁又会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