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六章 寿春宫
司璃音不紧不慢的步子停下来，冷冷打量着秋黎。
“你知道皇贵妃晋升贵妃之前，封号是什么吗？”
秋黎急忙回答：“是淑妃。”
司璃音便冷冷笑着，一字一句说道：“无论你想住朝华宫还是昱蓥宫，这个‘淑’字，哪怕在表面，你也得先做到了才行。”
秋黎听了这话脸上讪讪的。
司璃音一个婢妾，竟敢说教她这个孺人？
可偏偏在方才，司璃音看着她，她就像个没穿衣服的小孩。
手足无措。
秋黎镇静下来。她的生气并不能表现出来，否则她这些刻意讨好，便全是做汤废了。
秋黎脸上堆着笑，仿佛被骂也是很高兴的模样。
“司姐姐你说的是，我一定时时记住。”
司璃音冷冷瞧着她，瞧着她可怜的虚伪，瞧着她枉费的心机。
人心中果然不能有求于人。一有求于人，便在也抬不起头来。
秋黎暗自算计司璃音，想取得司璃音的信任。可是司璃音怎么会这么容易上钩？反倒叫司璃音早早看穿了秋黎的算盘。
因为司璃音早已见过真正的真心。那是语无伦次，却跃然纸上的真心。
入了宫再走了许久树荫下的石子路穿过许多破旧无人的殿宇。司璃音终于看见不远处的恢宏大殿――寿春宫。
寿春宫距离正阳门很远，离皇帝处理政务的崇华殿也有一定距离。楚帝在时，太皇太后与皇帝寢殿之间的距离，比皇帝与宠妃寢殿之间的距离还要远。
司璃音略微听过这位太皇太后的名号。楚帝未夺得帝位时，不过皇族一个未显锋芒的弱子。而楚帝的祖母，也就是当初的太后，则是比当时的皇帝更加强势的一个女人。
儿子一死，太皇太后的原意是立长立嫡，然貌不惊人的楚帝却猛然发力，她发现事情不对时，太子早已命丧黄泉。
无奈，太皇太后默许了楚帝即位。
楚帝即位之后，将太皇太后由离崇华殿最近的寿康宫搬到离得最远的寿春宫。此后数年，母子离心，除了特别需要合聚的嘉庆日子，两人寻常时候都不得一见。
然而令司璃音感概的是，楚帝再不待见他这位嫡母又如何？这个女人，媳妇熬成了婆，再熬成如今的太皇太后。熬死了三任皇帝，心却仍然未死过。楚帝一死，便敢在朝堂之事上张牙舞爪。
万事莫不过一个忍字，成事莫不过一个熬字。
寿春宫门前正站着一个看起来收拾得极富贵的老嬷嬷，见了她们便迎上来。
“侧妃娘娘，太皇太后久候多时，你们请快进殿吧。”
王泠点点头，她嫁到五王府这么久，来往宫中自然有若干次，自然是认得面前的老女人。
“这是太皇太后身边的芸宁姑姑。”
跟在王渝身后的那些莺莺燕燕急忙行礼道：“臣妾见过芸宁姑姑。”
司璃音自然也行了礼。她见这芸宁已是鸡皮鹤发，老将行木的模样，可偏偏精神气还十足，穿戴的也是十分地非富即贵。
怕是在太皇太后身边的红人。
“这些都是这一年来进王府的新人，懵懂莽撞。若有冲撞姑姑您的地方，还希望您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要在意。”
王泠又说道。
“好。”芸宁应道：“快请进吧。”
众人这才跟着王泠，进了寿春宫。
太皇太后坐在高高的台阶上面，她身下是玉漆的汉玉宝座，足以彰显座上这人高贵的身份。
同芸宁姑姑一样，宝座上的太皇太后庄相宝成，可即便妆容精致，服饰典雅刻意，太皇太后容颜上肉眼可见的衰老，说是鸡皮鹤发也不为过。
可她身上那种锋芒既出、宝刀未老的气质，却是在同龄的大年纪太太中少见的。
她的目光锐利，看向殿中每一个人的目光，既像是漫不经心，但当着漫不经心的目光落到自己身上时，又是如芒刺在背般的不舒服。
这便是上位者的独特气质吧，作为一个女人。司璃音在心里暗叹着。
司璃音学着众人的动作，老老实实地跪下去，叩首。
一拜一叩。
再整齐划一地道着：“臣妾见过太皇太后。”
女人的声音虽软弱，但合在一起共振却也是可以响彻寿春宫宽阔的大殿的。
司璃音低着头，等到她们声音的回声都消散了之后，再听到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
“你们都起来吧。”
“谢太皇太后。”
众人便起身，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去。
司璃音不经意地抬头，见头发全白如皑皑白雪的太皇太后，正用她锐利的眸子打量着秋黎的背影。
司璃音收回目光，借着玉滦的掺合，静静回到位置上。
楚帝已经崩殂了这么久，司璃音自然有听说：因为太皇太后母家与凤冥圣族敌对的关系，太皇太后一直不赞成万俟凛即位，并且百般阻挠。
坐到太皇太后这个位置，眼中便不仅仅是自己的爱恨怨喜了，她的背后是一个庞大的家族，依托她身为太皇太后这个身份，而发扬壮大的家族。
太皇太后虽是个女人，但她不可能不为自己的家族考虑。
因为毕竟当初是她的家族，是她进入皇宫，一步一步爬到如今太皇太后的位置。
而今日的宫宴，怕也不仅仅只是女眷之间的家宴这般简单吧。
司璃音暗暗想着。
落座之后，太皇太后老则老，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
“哀家看今天来的人，倒有几个生面孔呢。”
王泠因是王府唯一的侧妃，许多话便由她来说。
“回太皇太后的话，这些都是王府的女眷，有不少是新年刚入府的。您看着认生，也不奇怪。”
王泠又转头对着她们说道：“你们三个，还不一一来单独见过太皇太后？”
司璃音、秋黎、司如烟三人便起身，重新走到台阶上，再跪下去，叩首。
“臣妾见过太皇太后。”
“臣妾见过太皇太后。”
“婢妾见过太皇太后。”
三个人，三种不同声音。跪下去，伏在地上，说出来的话，是相同的。可说出来的心境，谁又能说是相同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