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六章 梦魇
是他吗？司璃音在心里问着。模样，名字明明是他，可身份，声音却都不再是原来的他。
难道自己重生一次，原先的人的人生，也要跟着重置吗？
“嗯。”司璃音面上不动声色，只淡淡道：“你在王府哪个院子做事？”
萧风嘴唇苍白，大抵是因为在井下十足过多，说话已是有气无力的了：“回夫人的话，小的，就是冰璃馆里的杂役。”
司璃音按捺住自己心里异样的情绪，只说道：“你受了伤，玉滦，这几日好好照顾。你哥哥。”
“是。”玉滦连忙应道：“奴婢多谢夫人救命之恩。”
司璃音轻轻一笑，不甚在意的模样，离开的脚步却很快。
众人于是皆散去。萧风这才抬起头来，看着司璃音窈窕而端正的背影，若有所思。
“人都走了，你还看什么？”玉滦警惕地看了一眼四周，才说道。
她扶着萧风，一步步挪到住的屋子里，再让萧风坐下，才拿出跌打损伤药一点一点给萧风抹着。
“我真是搞不懂你。”玉滦一边上药，一边说道：“你口口声声叫我不要乱搞，你自己却又怎么这般急不可耐了呢？”
“不惜演一出苦肉计，摔断自己的腿还要司璃音过来。人家却只看一眼便走了。”玉滦说着，摇头叹道：“哥哥，原是你比我还要物质，还要急功切利呐。”
萧风却沉然，俨然正是想着自己的事情，默然不会回应的模样。
玉滦觉得自己心里一片恼火，却始终不得发泄，只得作罢。
司璃音快步回到冰璃馆自己屋子里，额上却已出了密密麻麻一层冷汗。
她早该想到的……玉滦第一次见她时，便说过，她是滦河城人，萧风也是滦河城人……
白温言紧跟在她身后，此时看司璃音脸色竟是发白，便问着：“夫人可是忽觉心悸吗？”
司璃音明明听到了白温言的话，但却又像听不懂了他的话似的，转头，茫然地看着他。
笼花从后面进屋，见司璃音虚浮的身影急忙上前扶住她。
笼花失声惊叫：“小姐！”
司璃音却已在她的怀里阖上了眼去。
两人急忙扶着司璃音躺到了榻上，白温言心中也惶惶，他急忙为司璃音把脉。
“如何？”笼花着急地说道：“小姐到底怎么样的呀！为什呢忽然昏倒了？！”
白温言皱眉答道：“夫人这是急火攻心，乱了心神。”
“乱说。”笼花不信，说道：“小姐入府以来都很和善，哪来的急火？再说，一个奴才掉到井里去，还能惹得小姐急火攻心？”
白温言也说不清这是怎么回事，只好摇头。
笼花看着白温言，又问道：“小姐什么时候能醒！”
“应是很快。”白温言笃定答道。
然而这个“很快”却并不快。
一直到下雪，司璃音也没有再醒来。万俟凛百忙里回王府看司璃音，见她消瘦的脸颊，对着白温言很不爽：“你不说你很能照顾好她？这就是你的照顾？”
“她若有什么三长两短，本王便你陪葬！”
白温言第一次感受到万俟凛这般不客气，因为之前万俟凛对他的态度都是礼贤下士的。
白温言愧疚道：“是我失职。”
白温言看着床榻上的司璃音，面色红润，眉头紧皱，却迟迟无法醒来。
“王爷，司夫人应该是被梦魇住了。”
“梦魇？”万俟凛扬声。
“是。”
万俟凛怀疑地看着他，说道：“本王要她毫发无损地醒过来。你若不信，叫你哥来。”
白温言静静道：“王爷，兄长医术的确比我高明。但司夫人是被梦魇住，如今，只有司夫人自己醒过来。外面即使是华佗在世，也是无能为力的。”
万俟凛闻言，却沉默了。
等阿音自己醒过来？阿音是被怎样的梦魇住了？
万俟凛的手不知不觉已捏成了拳形。
“好，我等你醒过来。”
这句话是对司璃音说的。
白温言看见司璃音被梦魇住的痛苦神色，再看见万俟凛难得寥落的神色，心下也生出几分感概。
“王爷，魇住司夫人的，应是她一直的心结。俗话说心结难解，这次司夫人若是醒过来，今后，应是不会再受那心结困扰了。”
万俟凛不置可否，只深情地看着司璃音，想是要将她刻在自己眸子里似的。
正如白温言猜测的那样，司璃音的确是被梦魇住了。
这是场噩梦，从她再次重新见到萧风的那一眼开始，噩梦便一直在她脑海重现了。
当她支撑不住总是昏倒过去的时候，过了那么多年的痛苦、绝望、悲伤，却仍能够一点一点吞噬她的灵魂。
在梦里，司璃音一遍又一遍重复着那一切……
醒转过来的时候，司璃音提不起力气，只得松散倚在血色斑驳的墙壁上。四周俱静，一片死气沉沉，牢房幽暗，看不清路途，就像自己的未来。司璃音想到这儿咧开嘴笑了一下，牵动脸上伤口便是钻心的疼。她轻“啧”一声，像是嘲讽，又像是无助的叹息。来不及细想，恍惚间狱卒们喝酒划拳的说笑声随着寒风吹了过来。
喝酒吃肉，司璃音怔了怔，她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有一天会这般苦恼自己。即便是在不久前随萧风无助漂泊的日子里，条件虽艰通过萧风努力经营，司璃音也并未有缺衣少食的窘迫。
想到萧风，司璃音的心里更不好过。她积聚起力气，往墙角挪了些位置――太冷了，她从来没发现京都的冬天这么冷。
萧风如果知道自己现在被关在天牢，只怕是会发疯……不过也没事，自己虽受了一点刑罚，但等到萧风或是父亲来了，自己就能出去了！
想到这儿，少女原本无神的眼睛一下子有了聚焦，像一对耀目的珍珠镶在其虽被寒风吹得红紫的脸上，整个人像是又神采奕奕地活过来了似的。
只是父亲还要什么时候才能来呢？司璃音已经在天牢里等了这么多天，难免有些气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