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七章 朝阳
眼前已是一片漆黑。
谁来救救我！
司璃音觉得很绝望，她努力这么多年，步步为营，精心算计，将自己所有人生搭进去，只是为了想逃脱原先的命运。
她不想死！
可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司璃音觉得很伤心。她的泪流下来。
这样软弱的时候，她重生之后从来没有过。
似乎是想要破罐破摔，可是司璃音心里却又并不甘心。
谁会甘心地去死呢？所以司璃音会绝望，去流泪。
可是无论如何，死或活，她自己只能选择一个。而当对象是老皇帝……
司璃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反抗。
她若是个性格贞烈的女人，一开始就不会把自己献给万俟凛。
可是眼下司璃音并来不及思考原因。
她既然厌恶，她就要反抗。
绝对的弱小，反抗时，是怎么做的呢？
以死明志？
对，以死明志。
司璃音忽然镇定了。
这样的结局，和前世又有什么区别呢？
她费了这么多气力，以为自己已经逃开那前世那绝望的命运，没想到无论前世，还是重生……
竟都是殊途同归！
但是前世，她是屈辱不堪，人头落地；前世的每一步，她都被人赶着走：万俟凛、父亲、司如烟、萧风……
可是这一次不一样，她是自己选择的。
虽然没她重生，是想好好活着。但活着已经成了一种奢望，别人仍是尽情的侮辱，不屑，她只有选择死。
这种选择的代价是昂贵的，对司璃音来说。
但是，司璃音已不是以前的司璃音。
前世的她，会因为对死亡的恐惧，而丢掉尊严；这一世，尽管违背初衷，她也想为了尊严，而选择死亡。
她不怕了。
她本就见过黑暗，人世间的至邪至恶，再怕能怎么样呢？她还不是已经经历过那么多次了？
对比起来，这次的，着实算不得什么了。司璃音勉强这样安慰自己，但她终是不能完全释怀。
她已将舌放在牙齿之下。
司璃音已经准备好了。
万事不过一个“死”字，或早或晚而已。
预料中让人恶心的老皇帝却没有来到她身边。
司璃音突然听到一声暴喝。
那声带着熟悉声线的暴喝。
司璃音终是忍不住，哭出声来：“万俟凛……”
万俟凛的尹光剑已刺穿皇贵妃的身体，他双眼赤红，看向司璃音的时候，目光却又那么温柔。
“阿音――”
万俟凛厌恶地看着皇贵妃，果断地拔出剑，皇贵妃又是呕出一大口血来。
万俟凛背过尹光剑，急着正要去看司璃音，皇贵妃却忽然拉住了他。
万俟凛回头，带着厌恶的神情，说道：“贵妃娘娘，今日之事，本王可以杀你一百次。只是现在，还没到你该死的时候。你不必心急。”
万俟凛这一剑刺得又急又狠，贵妃受伤颇重，她脸色依然全白，一开口便是血沫。
但她还是笑着开口：“王爷，什么时候，是我该死的时候？”
她并不放手。
万俟凛的神色更冷，道：“你想现在死，当然也可以。”
说罢，万俟凛手握尹光剑，又是极快地刺进去。
“噗――”
贵妃喷出一大口鲜血来。
即便如此，贵妃却还是固执地不肯放手。
按万俟凛的武功，他只需一剑，便可以将贵妃毙命。但他继续一剑一剑，是凌迟贵妃也是泄愤。
贵妃继续吐着血，好看的衣服变成了喋血的血衣，只是她脸上仍是笑着，
拉住万俟凛的手更是至死都不愿松开似的。
万俟凛看着她，又觉得莫名其妙又觉得奇怪。
万俟凛看见远处的狼藉的司璃音，心里心疼，手起刀落，竟将贵妃的手削了下来！
贵妃连惨叫都没力气发出来，脸上仍是笑着，一双明眸终于流下眼泪来。
是血泪。红色的泪，染血。
她终是没拉住他。
他终是不再要她了。
“玉真……”
贵妃踉跄地叫着，声音里是无限哀婉。
万俟凛的身形一顿，手中的尹光剑却落了。
“玉真，玉真。你为什么会叫玉真啊？这明明是个女孩子的名字。”
“这是母后对我的期盼。如玉璞华，去伪存真。”
“是吗？”
“母后说我生下来被国师说戾气愈深，便取了这个名字。”
“你喜欢这个名字吗？”
“我觉得无所谓，如果母后喜欢，那我也喜欢。
“皇上肯定不会喜欢这个名字吧？”
“也许吧。”
“将来皇上会为你取正式的名字，‘玉真’便不会用了。玉真，你要记住，这是我们两的暗号。只有我，才可以叫你玉真哦。”
“好。”
夕阳下，宫墙上坐着两个小人，要好的模样，似乎过许多年也不会忘记。
此情此景，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万俟凛嘴唇嗫嚅着，却没法说出话来。
“玉真。”
贵妃又轻轻唤了一声。这一声，相比较方才，又是说不出的温柔。
万俟凛忘了自己此时在什么地方，要做什么，他好像只知道，面前这个女人……
可是她明明不是……
怎么会和她的声音一模一样？
“朝阳？”万俟凛试探着开口，声音里全是犹豫。
贵妃一直笑着。
这是她的习惯，她必须笑着。在累也笑，在苦也笑，如今见了他，以朝阳的身份，她再这样笑着，自己却先觉得奇怪了。
贵妃笑着。用仅存的那只手，在脸上摸了一会儿，终于将面具撕下来。
那面具戴的太久了，撕下来的时候，都已带着一层凄淋的血腥。
万俟凛看见面前的人。熟悉的脸，熟悉的声音，他曾在尘世里寻找了多年的人，是朝阳。
可她脸上的神情，却分明不是朝阳了。
贵妃笑脸盈盈地看着万俟凛，眼中全是心上人的模样。
“玉真，你还记得我吗？”
“朝阳……”万俟凛皱眉，说着：“我以为你死了。”
朝阳依旧笑着，泪却越来越汹涌。
万俟凛继续说着：“我一直在找你。可是你却消失了。”
“我应当知道你没有死，可是，你为什么要现在来见我？”
以这种身份，这种面目？
朝阳脸上的假笑，随着万俟凛的话，劇然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