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直到你死
王渝听得糊涂，想着今天的白垣好生陌生。
但她认识白垣也不过几天而已。
“我告诉你。我救你，不是要你随便就把命丢掉的！什么报恩，我需要你以命来报恩？”
白垣不屑地说着。
原来他是因为自己说的这话而生气。王渝听得，心里微微一暖，面上便潮红了起来。
“哦。”她低声应着。
“你听见没有？”白垣压根没注意王渝此刻神情有何不妥，他只一字一句说着：“如果你随随便便死了，那我救你还有什么意义？！”
白垣这番恶狠狠的话的意思，在他自己看来，当然无比明确；但在王渝听来，却犹如最不经意的表白，令她眼神闪烁着，明眸中似有星光在跳动。
“我听见了。”王渝眉毛跳了跳，然后再一五一十地说着：“劳烦你将脚拿开。”
“哼。”白垣一声冷哼，终是将脚移走。
王渝便将石杵拿起来，拍了拍上面的灰，其实上面也没有什么灰尘。
可这石杵刚被白垣狠狠踩过，按理说也不应这么干净。
王渝打了些水，将石杵拿在水洗了洗，再用丝帕擦干。
她将石杵重新递给白垣，不经意地问着：“白垣，你今天穿的是新鞋么？”
白垣自然诧异，王渝为何忽然这么忘。他低头，自己今日穿的是一双长靴，却不是新鞋。
“怎么？”
他没急着回答，只是反而皱眉，探究地问着王渝。
王渝眨了眨眼睛，缓缓说道：“你的鞋底好干净呀。我想，你如果不是今天穿的新鞋，便是你会武功，用轻功走路，走路不会点地，鞋底自然就不会沾到灰尘了。对不对？”
她神色悦动地看着白垣。
白垣倒没想到，王渝观察地这么仔细。
到底是心思玲珑之人，不然怎么会弄垮锦瑟？他便在心里暗暗道。
但是他决意不说实话。
“对，我今日新穿的鞋。”
白垣便这么答道。
他不能让王渝知道他会武功的时候，否则很有可能暴露。
虽然暴露或不暴露，王渝都会死在他手上，只是早晚时间罢了。但白垣，还是要将最大的痛苦施加到王渝身上。
身体上的痛苦是一部分，心理上的痛苦才能真正摧毁一个人。
“我就说嘛，你要是会武功，又怎么会在一个医馆里做学徒？”王渝不疑有他，便爽朗地说着。
她其实心里在庆幸，幸好白垣是不会武功的。因为她早已听说，会武功的人总是心高气傲，若是白垣心高气傲，就可能不会听陈夫人的吩咐来照顾自己了。
“嗯。”
王渝的想象力过于丰富，白垣最后只能淡淡地应着。
“白垣，最开始那个问题……”用这些七嘴八舌的话绕了一大转，王渝终是将话茬绕回去了。
“你会照顾我多久啊？”
她问这个问题，问得无比小心。
因为她很紧张，紧张的是：白垣在她的一生里，究竟是个危难时的过客，还是一生一世的羁绊？
“你很想知道？”白垣未抬眼，只淡淡问着。
“对啊，我很想知道。”王渝点头。
“我会一直照顾你。”白垣便淡淡说着。
“一直？”王渝听着这个回答，说惊了也不过分，“一直的意思是？”
白垣点头，用极淡漠的语气，“对，一直。”
“我会一直照顾你，直到你死。”
直到你死。
王渝欣喜极了。她只低头，嘴角已有了微笑。
原来她的心意，白垣都懂。原来白垣和她，已经可以许诺一生一世的关系了。
白垣自然看到了王渝脸上那抹羞涩的小女子姿态的坨红，但他只冷眼看着。
目光里满是讥讽。
他自然觉得此时的场景挺可笑，刚想要解释清楚，但看见王渝的神情，他犹豫了。
说不定这样，会使最后的她更痛苦，更难受，更绝望。
白垣便忽的心安理得。
只可惜王渝因为羞涩，却未抬头。
如果她此时抬头，因为会被白垣此时的冷酷嘲讽眼神吓得清醒。那时虽是上天给她一个霹雳，但好歹让她及时清醒过来。
可惜王渝并未抬头。
白垣回到苦斋，已是深夜。
他把苦斋当做自己在王府的临时驿站，因此在王府，他总算有一个地方不必躲躲藏藏。
因是用来惩罚锦瑟的苦斋，万俟凛早已让人撤下了夜里照明的供例。
苦斋便一片漆黑。
白特使掏出随身的火折子，刚想上梁休息，却忽的看到门口一个倩丽的身影。
他借着火光细看，正是被拘于苦斋的锦瑟。
“更深露重，锦妃娘娘还不早些休息？”
白垣便淡淡说着，充斥着嘲讽语气的话，这样便也算是打了个招呼。
锦瑟冷冷地瞧着他，便也淡淡地，嘴边酿着一抹冷笑，说道：“既是更深露重，白特使何必还要做那梁上君子？”
白垣便说着：“锦妃娘娘的床榻不是已经冰冷似铁了么？如此对比起来，倒是我的梁上还要舒服些。”
锦瑟冷笑一声，说道：“这样说来，是否王夫人的床榻是暖和的呢？”
白垣自然听出锦瑟话里的不满。但他的计划，没必要要向锦瑟一一讲清。
“锦妃娘娘原来是吃醋。”白垣便挖苦着，说道：“可王夫人的床榻确实要比锦妃娘娘这苦斋里的要舒服许多。”
锦瑟又一声不满的冷哼，说道：“那你有何要回这苦斋来？”
白垣便说道：“可是王夫人处的床榻再舒服，我也只睡房梁。”
“莫不然你害怕你的王夫人，看见你上梁的身姿？”
锦瑟于是嘲讽道。
“非也。”白垣只说着，“我睡惯了苦斋的房梁，便睡不惯其他地方的。”
“倒是稀奇事。”锦瑟其实心里已经没方才那么气了，但她还是冷冷说着，“我只听说富家的公主小姐择床，却没听说过一个刀尖上舔血的杀手竟也会择梁。”
“天下之大。”白垣关了火折子，身影随着火光一齐消失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锦妃娘娘毕竟与我朝夕相处，还是尽快适应这稀奇事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