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白垣
王渝的动作愣住。
她之前从没听见过这个声音，她又刚醒过来，寻常人又不会到她这么偏僻的住处来。
王渝心里有些紧张。她不动声色，将自己的梳妆盒重新关上，再移回原来的位置。
再往更里面推了推。
“我在问你。”
身后的人像是不耐烦似的，又说着。
王渝慢慢回过身子，却不敢正眼看这个人。
“还行。”
这个人一身白衣，高高瘦瘦，整体气质是非常倜傥的。但王渝注意到他的手上正拿着个药碗。
难道是他给自己喂的药吗？
王渝惴惴不安地想着，她又想起自己方才那个迷迷糊糊的梦来。梦里面替她赶走所有爬虫的人，是面前的这个人吗？
王渝便鼓起勇气，说道：“是你……”
这个人却忽的把手上的药碗重重一放，嘴上冷冷说道：“快把这药喝了。放心，你的……病，还有得你受的。”
看来就是他了。王渝咽下没来得及问出口的话。点点头，起身上前，端起了那盏药碗。
“谢谢你。”王渝小声说着，再将黑褐色的药汁一饮而尽。
一直到王渝喝完药，这个人都是操着手在一旁冷眼看着，不说话的时候他仿佛不会多说一个字。
王渝喝完药，将药丸轻轻放到桌上。
这个人仍是淡漠的神情。
“请问你是……”王渝嘴里还泛着苦味，但她还是适时问出了口。
“我是……”
这个人正是之前在苦斋熬药的白特使，这时叫他说出自己的身份，他反而才后知后觉地觉得有些不方便了。
“我是大夫叫过来看着你的病的。”白特使思索片刻，面无表情地说出了自己的这个“身份”。
大夫？王渝默默思忖着。
忽然她面上一喜：“是陈夫人吗？”
陈夫人？白特使眉毛抖了抖，他当然知道陈夫人是谁。
他也知道，陈夫人，也不会活得太长久了。因为，陈夫人也被他下了千虫丸。
“是。”白特使斩钉截铁，极，爽快地应着。
王渝脸上喜色依旧，她问着，显得兴致高昂：“陈夫人说我只是普通的风寒，是真的吗？”
当然不是真的。可是白特使一垂眸，看见王渝希冀的目光，他又觉得：自己何必和一个将死之人争辩所谓真相？
“是。”白特使便说着。
得到陈夫人的人的肯定回答，陈夫人还派人来照顾自己，王渝已是高兴极了。
她看着高大俊朗的白特使，觉得他就是自己绝境之中，宛若天神一般的救星。
“我叫王渝。”王渝便小声说着。
“我知道。”白特使冷着脸说着。
他收了药碗，便要离开。
“喂。”王渝及时喊住了白特使，她看着她高高瘦瘦的背影蓦然停住。
“我还不知道，公子怎么称呼？”
王渝慢慢说着，声音有些颤抖。
王渝看不见，此时白特使的眉，紧皱了起来。
王渝忐忑地等着他的答案，终于，仿佛过去了很久。
王渝听到一个冰冷的声音，从这个高高瘦瘦的背影上传来。
“姓白，名垣。”
白垣。
王渝在心里默念着这个名字，内心早已在一笔一划地书写着。
“多谢白公子救命之恩。”
王渝对着白垣的背影福了福身子，弱质堪堪地说着。
白公子……
白垣脸上的神情更冷了。终于他嘴角浮起一丝冷笑。
白公子这个名号，已经很久没有人这么叫过他了。
久到白垣以为，自己就是他们口中的有姓无名，称谓只是个代号的白特使。
“你好好休息。”白垣只丢下这么一句话，便快步离开了。
白垣就是白特使，然而白垣这个名字，却是连锦瑟都不知道的。
白垣使了轻功，回了苦斋。
炉上的药罐正汩汩滚着，白垣很清楚这药罐里加入的是什么。
他救了王渝？
不是，他只是让王渝即将到来的死亡更痛苦些。
千虫丸毒性甚烈，世上没有解药，也不可抑制。
可白垣非要抑制，就要用更毒的药材。
此时王渝喝了药，觉得浑身逐渐恢复气力，这是事实；但白垣很清楚，她的恢复只是暂时。等到最后，随着时间越久，喝的药的毒性也越大。一旦药停，体内存积的毒素迅速反弹，到那时，王渝的死状将会十分惨烈。
而白垣决定停药的时候，就是司璃音见到王渝的最后一面。
他要司璃音最痛苦，好让她时刻记得，也是警醒，她自己究竟忤逆了什么庞然大物！
王渝的精神一天天好起来。
那种万虫噬咬，撕心裂肺的疼痛感觉也越来越少。
只是白垣喂给她的药，却一天比一天的苦。
只是白垣一直不许她出门。
“这几天交季，外边风大。不要忘了你就是风寒。”
王渝自己穿好斗篷，有些哀求地问着白垣。
“我能去冷阁看看阿音吗？上次她就很担心我。”
“阿音？”
“就是冰璃夫人。”
白垣的神色冷酷，静静说着：“她不是已经被废了吗？”
王渝神色一下变得很难受：“白垣，请你不要这样说阿音。”
“阿音……”白垣在心里冷笑着，王渝如果知道所有事实，还会这么甜甜地叫司璃音？
“我说的是事实。”
白垣不愿低头，更不远改口。
“是。”王渝眼神暗了暗，声音里的兴致也如同一团火忽然被浇灭般的了无生意：“你说的的确是事实。”
她又转弯问着：“那我可以去看她吗？我保证，我会让自己不被风吹的。”
白垣只沉眸看着她。司璃音比面前的王渝要狡猾许多，若是让王渝去了冷阁说漏了嘴，叫司璃音看出什么端倪来……
“不行。”白垣便冷冷地拒绝了她。
看见王渝受伤的神情，白垣顿了顿，又说：“总之你没停药之前，不可出去。”
“你不必着急，你们总能互相活着见面。”
因为到你停药的时候，我会让司璃音来亲眼看着你的死去的。白垣在心里默默补充着。
王渝听着白垣的这话，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但是她又找不出来。
但白垣毕竟是大夫，他说自己不能出去；又想到自己刚刚大病初愈，王渝只得悻悻地脱了斗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