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蕊馨坊的胭脂
司璃音背过身去，深呼吸稳住了自己的情绪，再缓缓说着：“你奔波了一天，先坐下休息会吧。我的冰璃馆不能供你休息一世，但一时还是可以的。”
云栖在身后轻轻解释着：“……我方才，并不是那个意思……”
司璃音回过身子去，只灿烂地笑着，尽管云栖看不见。
“今天你是有功之臣。我待会儿会派人把赏赐送到你的住处。”
云栖嗫嚅着嘴唇，最终只能无奈地叹息一声，再说着：“多谢冰璃夫人。”
司璃音知道云栖想要的并不是物质上的赏赐，可这是司璃音唯一能给予给他的。
而且司璃音也有些看不清云栖究竟想要的是什么。
午时之后天开始下起了大雨。无根之水沿着冰璃馆的屋檐叮叮咚咚地敲下来，敲在房外的青石板上。
笼花站在门口，看着乌云密布的天色，再用手掬了一捧雨水。
“小姐，这雨下得可真是畅快。”
司璃音也起身走到门边，静静看着屋外漫天的雨色。
“是了。这几天正是落梅雨的时候。”
她只静静看着。她清楚记得自己人头落地的时候，也是这样一个瓢泼大雨的日子。
“小姐，”笼花回过头来，显得很兴奋的模样，“再有几天就是端午了。”
“我想那时候出去看赛龙舟。”
笼花眼巴巴地看着司璃音。
之前在国公府时，司璃音每年都是会带着笼花偷跑出府去看赛龙舟的。
可是今年不同往年。连笼花也知道，今年国公府已经没了，她们是在规矩很多的王府里。再说上次两人只是去酒楼吃个饭，就险些把人家酒楼拆了。
“再说吧。”司璃音只淡淡回答着。
笼花感觉到了气馁，从门口退进了屋，沮丧地坐在椅子上。
司璃音没再看她。她依旧静静看着房檐汇滴下的雨帘，还有更远之处的倾盆雨势。
“哇，小姐，你买胭脂了？”笼花是个忘性很大的小姑娘，坏情绪也是说没就没。不一会儿，她就被茶几上的一件物什吸走了注意力。
司璃音循声而去，看见笼花正把玩着那个正红色的木盒。
云栖给自己的那盒胭脂。
“蕊馨坊的哎。”司璃音还来不及回答，笼花又惊叫了一声。
“蕊馨坊的怎么了？”司璃音走过去，慢慢问着。
笼花兴致勃勃地解释着：“蕊馨坊是京都做胭脂水粉最好的一家，也是卖得最贵的一家。小姐，平日里见你对胭脂水粉不关心的模样，没想到你还会自己买蕊馨坊的胭脂啊。”
司璃音的确对此毫不关心。
但笼花方才的那番话一些词却很轻易抓住了她的神经。
“卖得最贵”？
“你说的‘卖的最贵’，是有多贵呢？”司璃音装作不经意地问道。
“最少都要五百两。黑市上有的话，早就被炒到千两以上了。”笼花看了司璃音一眼，语气中无限羡慕地说着。
“这么贵？”司璃音咋舌，“这不过是一盒胭脂。”
笼花不疑有他，只仍是兴致勃勃地说着。
“小姐，这哪里只是一盒胭脂。这是京都富家贵女间身份的象征啊。”
“这个是蕊馨坊这一季主打的初夏茉莉款胭脂香粉。清凉且香淡苦，而且整个京都只限量十盒，做之前就悉数被预约。”
笼花说着，还叹了口气。
“蕊馨坊的限量胭脂水粉，先前要预约，只要一上市，全被宫里的妃子买走了；运气好一点的，有些妃子预约了却又手头紧的付不起这么多钱的，只能忍痛割爱放弃让给各个贵族家的，可能才抢得到的。”
“像我们这样的，也只能在茶余饭后看着蕊馨坊对外散发出来的胭脂水粉画册过过眼瘾，一直都不能亲眼见过。”
“没想到小姐您居然有一盒，”笼花好奇地问着：“小姐，是王爷送您的吗？若是王爷的手笔，管他五百两一千两也不足为奇了。”
五百两！
云栖若真是一个普通的花匠，那凭着他的身份，这盒胭脂他也只能在黑市上买到。那他哪来的这么多钱？
若不是从黑市上买的，那云栖又是以什么身份或者以什么渠道预约到这盒胭脂的？司璃音的心猛地紧了一下。
她没有急着回答笼花好奇的揣测，只是镇静地上前，重新将这个正红色的盒子在手中掂了掂。
无论这盒胭脂云栖是由何得来的，司璃音都可以断定这不是她可以接受的东西。
“我如果说这个东西别人给我的，你信吗？”
司璃音缓缓说着，嘴角扬起自嘲般的笑意。
“不是王爷？”笼花颇有些震惊。
“你信吗？”司璃音只这样问着。
笼花摇头，撇着嘴：“那我肯定不信的。除了王爷，谁还有这么大本事给您买这个？”
连最天真的笼花都不信，司璃音又怎么会相信这种无缘无故的恩惠？
她静静将这盒胭脂收了起来。
“欸，小姐。”笼花看着司璃音的动作，有些急了，急忙说着：“到底是不是王爷送的呀。”
“是一个朋友落在我这里的。”司璃音淡淡说着，“我会找机会还给他的。”
“啊。”笼花的声音里竟有些惋惜，“不是小姐你的啊。”
随后她又感叹着：“你这个朋友可真有钱。”
半晌之后笼花又忽然站起来，惊恐万分地看着司璃音：“小姐，该不会是四小姐落在冰璃馆的吧？”
笼花口中的四小姐便是司如烟。
司璃音颇有些无奈地摇头：“不是她，别猜了。”
之后她便再也不敢透露更多。
笼花重新气馁地又坐在了椅子上。
对于王渝来说，今天并不算是一个好天气。
昨天司璃音安排她今日启程，护送她姐姐的灵柩到中州，可是谁也没有料到今日会下雨。
一下雨，行路就艰难许多。
行进至傍晚日落时分，他们一行人才到京都郊外的驿站里稍事休息。
他们一行人护送的是棺材，虽然自知晦气离得其他人远远的，但其他人看王渝的眼神却还是嫌弃而怪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