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三章 赏花宴（上）
这些议论自然也被下人们听去了一些，特别是今日能参加赏花宴的人家，听说外面人都在议论王家到底有些什么样的上好花木，心中不免得意起来，不但能进知府衙门的花园，还能对那些花木先睹为快。因此一个个刚到了时候，就纷纷往知府衙门去。
李小姐还在坐月子，又是王家的宴席，自然出来迎接的是玉芹和王三小姐，这是玉芹成亲之后头一次出来见客，众人也要说些恭喜新婚的话，客套完了，被引进花园，只见进得门来，路两边都摆放着各色菊花，开头这些菊花都是些普通菊花，众人也不见得有多稀奇，等越往两边走，这菊花的品种就越发名贵，众人中有那识得各色花木的，自然也要品评一二，但这些菊花也不过就是稍微好一些的，但也把众人的心都给吊起来，这席上能赏的菊花，到底有多名贵？
等沿着小径来到花厅，见花厅门边摆着两棵花木，一棵是桂花，这桂花也有四季开的，也算不上特别稀奇，另一棵却是海棠，这棵海棠虽然不高，但上下都开满了花，众人见了这样的海棠，不由啊了一声，对玉芹道：“府上是怎么想的，这都秋日了，这海棠还在开花。”
“都说秋海棠秋海棠，这海棠也有秋日暖和时候，它以为是春日，又开一茬花的，只是不如春日海棠开起来那么繁盛。贵府上的这棵海棠，怎么能开的如此好？”
有那识得花木的，已经笑着解释了，王大姑奶奶已经从花厅中走出来迎客了，听到这人的话就笑了：“周太太果真是百事都通，这棵海棠是我妹子费了无数精神，好不容易才养好的一棵能开的如此繁盛的。”
“原来听说三小姐喜欢侍弄花木，还以为不过是当做爱好，谁知竟如此出色，真是不简单。”已经有人称赞王三小姐，王三小姐是闺中女儿，自然只有在旁腼腆微笑的。玉芹上前笑着道：“今日既是赏花，秋日菊花正当时，诸位还请往里面去。”
“难道这么些菊花还不够我们赏的？”周太太伸手指着那些菊花惊讶地问。王大姑奶奶微笑着道：“这些菊花，哪能入得了您的眼，还是往里面请。”
众人都走进花厅，上面已经摆好了三桌酒席，酒席四周，放了十来盆菊花，在四个角落处，都放了一盆墨菊，这些墨菊经过王三小姐的精心侍弄，或含苞，或已放，颇可欣赏。
而在花厅最上面，单独摆着一个花架子，上面放了那盆墨中带紫的双色菊，最让众人感到惊讶地是，这盆菊花的花盆下面还压着一张红纸，上面写着两个字，彩头。在花架子旁边，已经布设了一张画桌，画桌上放着各色颜料，和画桌相对的，是张书桌，书桌上放着文房四宝。
“难道说，今日的彩头是这盆双色菊？这可真大方。”周太太喜欢侍弄花草，见了那盆双色菊眼睛都已经移不开了，但还是对王大姑奶奶笑着询问。
王大姑奶奶现在道：“既然写了彩头，那自然就是它。列位还请坐下，我们喝一巡酒，再行一轮酒令，等把别人的诗兴画兴引起来，你们就好吟诗作画了。”
王大姑奶奶的话引来众人哄笑，有个年轻些的媳妇已经笑了：“难道说，今日就我们这些人吟诗作画，你们就不作画了？”
“你们是晓得我的，从小就不爱读书，喝了酒，不过是些黄汤灌进去，哪里就能吟诗作画了？”王大姑奶奶的话又引来众人大笑，在笑声中众人也各自落座，三桌正好玉芹王大姑奶奶王三小姐各自陪坐一桌。
原本请客的时候就按了年龄来的，位次早已排好，也就没有互相歉让，各自落座。周太太坐在王大姑奶奶那桌的主客位上，离那盆双色菊格外近，也顾不得去喝酒说笑，眼却只看着那盆菊花。
王大姑奶奶故意问了一句：“怎么，周太太志在必得？”
当了众人的面，周太太也要谦虚几句，只是笑着道：“我年轻时候还能作几行诗，现在年纪大了，哪里还有这等雅兴，倒是听说陈太太的千金，最擅长这些。”
陈太太是个三十多岁已经发福很久的太太，听到这话就把筷子上夹着的肉丸子放下，对周太太笑着道：“这不是我们家老爷说，女儿家也要识文断字，才不会被人笑话说是睁眼的瞎子。只是偏生我女儿就像我们两个一样愚钝，一本女戒，读了这许多年，也没多读两页。”
这做娘的，在众人面前谦逊是常见的，不过陈小姐毕竟年轻气盛，听到自己娘这话就不高兴地开口：“娘，爹爹那天不是还在那念叨，说要寻几盆好菊花？女儿在这席上赢了彩头，那就是女儿对爹爹的孝心。”
陈太太瞪了女儿一眼，忙对周太太道：“我家女儿从小被我们宠坏了，话刚说一半往往就不肯往下听了。”
“小女儿家，有些儿女态也是平常事。”王大姑奶奶含笑打个圆场，又劝一轮酒。
今日来的众人中，虽说这些太太奶奶们中间也有能诗会画的，但她们自持身份，自然不会在这样宴会上显露一二，因此能争彩头的也就是这些年轻少女。
陈小姐不服气的话刚说完，坐在她对面的少女就抬头看她一眼并不说话。王三小姐虽然久不应酬，但她察言观色，已经晓得几位少女之间，对这双色菊起了争夺之心。
而王三小姐原本的计划里面，也是争的人越多，才越能把这盆双色菊的名声给传出去，因此王三小姐并不愿像原先一样要平息事端，当然她也不会主动挑起事端，只对坐在陈小姐对面的那个少女笑着道：“楚妹妹，我记得令姐比我大了一岁，当日在闺中时候，我们相处的很好，现在听说她已经出嫁了。”
“王姐姐记性不错，不过我姐姐出阁已经两年了，我外甥都一岁了。”楚小姐说了这句，猛地想到王三小姐大龄没订婚，自觉自己失口，忙对王三小姐道：“当天我姐姐还在闺中时候，曾和我说过，说姐姐养的花草最好，原本我还不信呢，谁知今日一见，才算开了眼界。”
楚小姐和王三小姐在那说话，陈小姐也不服了，谁还能没有个姐姐了？况且在陈小姐看来，只怕楚小姐是要和自己争，才对王三小姐这样殷勤，因此陈小姐也开口了：“王姐姐，我姐姐说，您曾许她一盆玫瑰花呢，到现在都还没送去。”
当日王三小姐在闺中时候，有那多余的花，常常分送各位闺中朋友，而王陈两家也素有来往，当日王三小姐许过送玫瑰花，那顶是有的。楚小姐听了陈小姐这话不由腹诽到，真是蠢材，这样席面上对人讨花，难道是想和人说，当初欠的玫瑰花，今日要拿这盆双色菊来换吗？
王三小姐倒没楚小姐想的那么多，她只是浅浅一笑：“是啊，我记得还是两年前的事情，后来我们家事情多，我又忙，竟然忘记了，真是辜负了令姐的期望。”
“那王姐姐，今日的花，我能……”陈小姐话还没说完，楚小姐鼻子里面不由哼了一声，这一声冷哼让陈小姐看向楚小姐，楚小姐大大方方地任由她看，一个蠢材，自己丢了脸还不晓得，想着楚小姐就看向陈太太，陈太太正在那把杯中酒一口喝干。
亲娘粗俗，女儿愚蠢，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当然这些话楚小姐只是在心中嘀咕，万万不能说出来。
小姐们的斗嘴，另外两张席面上都听到了，不过今日是赏花宴，带了小姐们来，也是想让她们和众人玩耍玩耍，只要不吵起来，小女儿们在一起，你刺我一句，我刺你一句这样的小事，众人也就不放在心上，只除了周太太眉头微微一皱，对楚小姐道：“侄女许久不见，口锋越发锋利了。”
楚小姐怎么不明白这话的意思，忙对周太太道：“伯母说的在理，是侄女见今日的花好，人更娇，难免心中畅快，就比平日多说了些话。”
“她们一起说笑，这样才好，若只管像那庙中菩萨一样坐着，可有什么趣味呢？”陈太太自然是要护着自己女儿的，当然这话听起来，却是为楚小姐解围。周太太也不过顺口劝劝，既然陈太太这样说了，她也就笑着道：“说的是，今日这样的盛会，也难得再有了，我定要多喝几杯。”
刚说了喝几杯，王大姑奶奶就端起酒壶再给周太太斟满：“您平常少见，来，再喝一杯。”
这边太太们在应酬着，那边奶奶们桌上就安静许多，一来是因为玉芹和众人都不熟，二来奶奶们还是要受些拘束的，因此除了彼此熟识的互相凑在耳边说上几句话，别人倒少有高声谈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