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勇气
玉芹说着就打了个哈欠，甚至想靠在怡人肩上，怡人晓得这是她酒意涌上来了，于是急忙扶住她，好在离院子也只有几步，怡人把玉芹扶进院子里，同喜等人已经迎上前，朱嬷嬷自然也要抱怨玉芹为什么喝这么多酒，怡人怎么也不拦着她。
玉芹已经睁开一双醉眼：“朱妈妈，我今儿高兴，高兴！”
“都晓得今儿小姐您的喜事，可是这酒啊，还是不能多喝。”朱嬷嬷严肃地说着，就见玉芹脚步踉跄，朱嬷嬷急忙上前扶住玉芹，吩咐她们赶紧去要热水来给玉芹洗脸，洗手，又服侍玉芹脱了衣衫，好让她睡的安稳些。
玉芹虽喝醉了，但睡相却很好，直到半夜时候才醒过来，伸手要茶，怡人急忙服侍她喝茶，玉芹把茶一口喝干才看着怡人：“我说的那些话，并不是醉话，是真话。”
“小姐，这会儿您酒醒了吗？”怡人询问玉芹，玉芹点头：“那些话，我记得的，怡人，嫁给姑爷，以后会过什么样的日子，我都想过的。”那，自己是不该为玉芹担心的，怡人把杯子接过来，把玉芹扶了躺下：“小姐，您再睡会儿吧。”
玉芹点头，瞬间就进入了梦乡，怡人在旁边看着她，福气是自己的，谁都抢不走，那自己也就照了小姐说的，好好地服侍她，然后，不配个小厮，那能嫁个什么样的人呢？怡人想了半天，困意袭来，也就钻进被窝里睡着了。
李小姐很高兴这门婚事，玉芹也不反对，但对王为安来说，并不是这样，这天一回到家，王为安就见自己姐姐的一个陪嫁从屋里走出来，看见王为安，这陪嫁就停下脚步，笑着道：“大爷，恭喜恭喜。”
喜从何来？王为安皱眉看向陪嫁，王三小姐已经从屋里走出来：“哎呀，竟忘记了，哥哥还不晓得这事儿呢。”
“原来大爷竟不晓得，也是，三小姐终究是个女儿家，这种事也不好和大爷说的。”这陪嫁还曾服侍过王太太，因此王为安兄妹对她很是尊敬，这会儿听这陪嫁说的，王为安越发疑惑了：“难道说，我什么时候定了亲？”
“对，就是这事，恭喜大爷，贺喜大爷。”陪嫁兴致勃勃地说着，王为安的脸色已经变了，对自己妹妹道：“胡闹，我不是说过不定亲吗吗？你们还给我定下了，这是，这是……”
“哥哥，不是都说过了，婚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现在爹爹躺在床上，娘去世已经很多年了，大姐姐自然能为你做主，两边已经换了庚帖，下了聘礼，只等陶姐姐满了孝，就定婚期，然后娶过门。”
王三小姐的话让王为安越发恼怒：“你们竟如此胡闹，难道我自己不能退亲不成，我这就去找陶兄去，说这门亲事配不上他妹妹，要他应了，把聘礼还回来，退了这门亲事。”
说着王为安就要往大门走，王三小姐已经叫住他：“哥哥，你真的去了，真的说了，你以为，这是对陶姐姐很好吗？”
王为安的手已经碰到了大门，正想深吸一口气拉开大门时候，王小姐已经继续道：“哥哥，我也是被退亲的人，我的处境，难道你还不晓得吗？”
这一句让王为安转过身，看着自己的妹妹，王三小姐的容貌，王为安从小看到大，熟悉的不得了，可是现在，王为安却觉得妹妹的面容有些陌生，不再是那样孩子气，不再是那样娇滴滴，而是有着坚毅，甚至还有对自己的不信任。
“那你要我怎么做，我原本已经打算好了，等你出嫁，等爹爹……”王为安的话被王三小姐打断：“你就去出家吗？哥哥，你可曾想过我？”
“我的妹妹，能配上全天下最好的男子。”王为安的这句话说的很缓慢，但王三小姐的泪已经落下：“是啊，哥哥，你是这样想的，但我晓得，这只是你心中的，我并不能，也没有法子，配得上全天下最好的男子，我只是一个需要你庇护的，然后才不能飘落的弱女子。”
王为安的神色顿时变了，看着王三小姐不知道该说什么。王三小姐一字一句：“这个世间，女子所能依靠的，只有夫家娘家。夫家一败落，柳氏的娘家担心她吃苦，要了休书接走了她，我若遇到这样情形，哥哥，若你出家了，你要我在这个世上孤单飘零，无人可依吗？”
“你还会有你的夫君，等你出嫁之后，定会，定会……”王三小姐已经抬起泪眼看着他：“你信吗？”
这三个字那么简单，却击中了王为安的内心，是啊，自己相信吗？相信妹妹没有自己的庇护也能过的好，相信这世上一切都能入自己所愿，都能那样安置妥帖，其实，自己也不信，所谓出家，更多额是为了逃避，而不是为了别的。
“大爷，大爷，您也不用和三小姐吵了，三小姐也是为了您好，况且，这事儿都定了，还怎么反悔？”见他们兄妹没再说话，而是相对落泪，陪嫁急忙擦了眼里的泪，安慰着他们。
“你说的对，都是为了我好，可是，可是，没人问过我。”王为安低喃着，王三小姐已经擦着眼里的泪：“说了的话，你会听吗？”
会听吗？王为安苦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陪嫁已经推着他们兄妹：“好了，好了，你们两人都进屋吧。都是兄妹，都是为了对方好，吵过了就又好了。”
“你快回去吧，大姐姐还在家里等着呢，况且再晚了，就不好回去了。”王三小姐擦着眼里的泪，却总觉得擦不干净，索性把帕子往旁边一放，让陪嫁赶紧回去，陪嫁看了看天色，也是，再晚就该宵禁了，于是陪嫁又劝了两句，就走了。
王三小姐走向厨房：“这会儿，你也该饿了，我让婆子先给你做饭。”
“妹妹！”王为安叫住王三小姐，王三小姐转身看着自己的哥哥，王为安在那仔细琢磨很久才对王三小姐道：“道理我都懂，可是很多时候，很多时候……”
“都觉得很困难，想赶紧走了，是不是？”王三小姐的话简短有力，王为安连一声是都答不出来。王三小姐轻声道：“哥哥，你在做任何想要逃避的想法时候，能不能想想我？想想我一个人，面对着那么多的责难时候的我？”
那个时候妹妹是怎么撑过去的，王为安后来也问过妹妹，但王三小姐只是淡淡地说了声，都过去了，说它们做什么就不说一个字，于是王为安也就当做那些事都过去了，可是，现在王三小姐这样一句带有责备的话，王为安知道没有过去。
“对不起！”就在王三小姐转身又往厨房走的时候，王为安对着妹妹的背影说了三个字，王三小姐闭上眼，很多时候，王三小姐也会想，这些事情若没发生过，自己是不是一句嫁入了杜家，过着侍奉公婆，管着自己院子里那些小事的日子？或者，嫂嫂已经生下了孩子，一家子都很欢喜，但是王三小姐知道，当睁开眼，看见的是这狭小的院落，看见的是不同于以往的摆设，看见的是只有那么几个下人，就知道，这些事不是梦，而是真实发生过的。
而对不起，这样郑重的道歉，王三小姐也从没想过会从哥哥口中听到，王三小姐睁开眼，缓缓转身，对着王为安一字一句地道：“你不用和我说对不起，我姓王，我还没出嫁，我要为爹爹护住些什么，哥哥，我尚且如此，你为何不能承担。”
妹妹脸上的痛苦是王为安从没见过的，有瞬间，王为安想把妹妹抱在怀中，像小时候一样，但王为安没有做，手伸出来，在半空中垂下：“我懂了，你好好地歇息吧。我是王家的男子，我该把王家的家业振兴起来，那些有的没的，本不该就是我想的。”
不管王为安现在的话是不是顿悟，王三小姐还是露出一丝笑：“哥哥，我能撑下来，全靠陶姐姐，哥哥，你休要辜负她。”
不能辜负，无法辜负，王为安明白自己妹妹的意思，于是对她重重点头，王三小姐又笑了：“我让他们收拾晚饭出来，哥哥，但愿你，是真的能听进去。”
王为安这才没有说话，只是进了王老爷的屋子，王三小姐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但愿自己真的能说服哥哥，而不是他眼中那明显的敷衍。
王为安坐在王老爷床边，看着躺在那里偶尔才有动静的父亲，能这样无知无觉地躺着，什么都不知道，有时候也不失为一种幸福，但是自己，不能这么做啊！王为安闭上眼，让叹息从心中消失，王家的男儿，就要担负起王家的重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