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 商议
玉芹这一晚辗转难眠，到第二天早上起来时候，精神不济，怡人来伺候玉芹梳洗，见玉芹一脸精神不济的样子就轻声道：“小姐，奴婢不该说这些话来扰乱小姐的心神的，是奴婢该死。”
“你也是关心我，想我嫁个好人家，这样对谁都好。”玉芹看着镜中的自己，声音很平静，仿佛是在说别人的事一样。
怡人更加着急了：“小姐，您不要这样，您心里要不高兴，打我骂我也好。”
“我为什么要打你骂你？”玉芹这才抬头看着怡人，怡人有些嗫嚅：“是奴婢不该说这样的话，小姐，这种事情，是您一辈子的大事。”
“是啊，我一辈子的大事，可是我这一辈子的大事，都是要交给别人做主的。”玉芹说完这句话就感到意兴阑珊，站起身道：“我们走吧，我昨儿给侄女做了件小衣衫，这会儿可以拿过去了。”
“小姐！”怡人又喊了一声，玉芹看着怡人，突然绽放出一个微笑：“我想明白了，不管以后嫁了什么样的人，我自己都要过的好好的。”
那在这之前，什么要嫁谁不嫁谁，什么徘徊不徘徊，统统都抛到一边去，既然身为女子，既然已经接受为女子的命运，那就努力过的更好一些，也算不枉来这人世一遭。玉芹的变化让怡人愣在那里，但她很快就追上玉芹：“小姐，您等等我。”
玉芹走进李小姐屋子的时候，李小姐正在交代苏婆子事情，见玉芹走进，李小姐就笑着道：“你今日可是来晚了。”
“是啊，昨晚睡的不好。”玉芹坦然说出，李小姐倒有些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又往怡人身上看去，怡人还是低眉顺眼地站在那儿。李小姐打发走了苏婆子才对玉芹道：“想来，昨夜怡人听到了些什么？”
“大奶奶，奴婢并不是有意的。”怡人吓的急忙跪下，李小姐让怡人起身：“这也怪不得你，毕竟我们说话时候，也不防备有人听了去。”
虽然李小姐说不怪怡人，怡人一张脸还是煞白，玉芹深吸一口气才对李小姐道：“其实，这件事，我一直都是，哥哥嫂嫂，老爷老太太要怎么做主，就由得你们做主。”
李小姐没想到玉芹会说出这样一句话，眉微微扬了扬才道：“我原本以为，你是有主见的。”
“嫂嫂，在这件事上，有主见又有什么用呢？若嫂嫂和哥哥已经定了，就把我嫁到这家，那就算我不愿意，哥哥嫂嫂也会觉得脸面上过不去。我倒是想，学五妹妹一样不成亲只在家中养着，但老爷说过，一个家里出一个不出嫁的孝女，那是好事，若是都不出嫁，外人看起来那是什么样子。老爷认义我做义女，那是想我为陶家争气，而不是要给陶家丢脸的。嫂嫂，从一开始，就由不得我选了。”
李小姐不由叹气：“由不得你选，但你要知道，要知道……”
“嫂嫂心里对我好，我晓得，只要嫂嫂以后，能把我真的当妹妹，也算没有辜负我们十来年的情分。”玉芹知道李小姐要说什么，于是迅速把自己的打算说出。十来年的情分啊，李小姐不由觉得眼中有些发热，但强撑着对玉芹道：“你这话说的，竟让我不知道说什么。其实王家这会儿就是穷了些，这个你不用担心，你的嫁妆我都替你预备好了，这辈子都不愁吃穿的。”
看来，李小姐其实也倾向于陶大爷的主张，把自己嫁给王为安，玉芹心中下了结论，但面上神色没有露出来，只对李小姐道：“嫂嫂能这样说，我这心中就很欢喜了。嫂嫂，女儿家怎样都要嫁人，人人都想嫁那家世富贵的，温柔体贴的男子，可是也不是人人都有这个命的。”
李小姐听到前面，刚露出笑容就听到玉芹说的后面一句，李小姐不由想起很多事情来，自己的丈夫也能算家世富贵，温柔体贴的男子了，可是他不止是对自己一个人体贴，恰好玉枝这会儿送水果上来，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玉枝在那殷勤地把水果送到李小姐面前。
李小姐看了眼玉枝，人这辈子，哪里能求事事十全，于是她笑着对玉芹道：“你能这么想，就很好，也不枉我这么多年对你的看重。只是这件事，总还要老爷决定的。”
“婚姻大事，总是父母之命。;”玉芹的话让李小姐笑着拍了拍她的手：“果真四妹妹就是想的通透，来，这枣是今儿一大早，苏妈妈让人送来的，说刚从树上摘的。”
玉芹拿起一牙枣，自己的婚事，对陶家的人来说，是件高不成低不就的事情，既然如此，自己把它说破，他们也会松一口气吧？
人长大了，毕竟会有各自的念头，三个人，都不再是李小姐出阁前懵懂无知的少女了。玉芹看了眼玉枝，玉枝正在和李小姐说话，面上笑容十分恭顺，等自己出嫁之后，能陪着李小姐的，就是玉枝了吧？这样也好。
玉芹和李小姐又逗了会儿孩子，用过午饭，玉芹也就回自己屋里，玉枝在背后送玉芹，等出了院子，玉芹才停下脚步，对玉枝道：“你要和我说什么呢？”
“论理，这话不该我和你说。可是我们总是有十来年的情分。玉芹，我这几天也听小厮们说过，说王大爷并不再像从前一样了，而是变得一点点小事就会容易发火。”玉芹能听出玉枝话中的担心，于是她握住玉枝的手：“我知道，玉枝，我会好好的，你也……”
“我也会好好的，玉芹，我会伺候好小姐，不会有任何别的念头，玉芹，你明白我的。”玉枝飞快地打断了玉芹的话，或许，玉枝也曾经有过争宠的念头，可是从一开始，宠就不是争来的，李小姐甚至都不用对玉枝说什么，只要稍微疏远一点玉枝，玉枝就能明白一切了。正室和通房，那是云泥之别。
“你我以后，各自珍重。”玉芹低低地说着，玉枝点头：“我会的，四小姐，我回去了。”
又从玉芹变成四小姐了，玉芹看着玉枝的背影，感慨很多，但还是没说出来，毕竟，自己和她的区别，不过是运气更好一些。
“小姐，方才，方才，奴婢真的很怕。”这会儿只剩下怡人和玉芹两个人，怡人这才吞吞吐吐地说出来，玉芹看着她：“怕被大嫂嫂赶出去？”
怡人先是点头，接着就摇头：“不，不止是这样，小姐，奴婢如果真的被赶出去，那日子会变的苦，可是奴婢是不晓得该往何处去的。”
这个世间，没有依靠的女子，就是那水中的浮萍，都不用一个大浪打来，只要稍微有点什么小漩涡，就会被卷进水中，什么都看不到。世间什么时候才能让女子可以依靠自己，而不是像先这样，总要找个可依靠的枝头。玉芹想安抚怡人，但什么都说不出来，只是转身往自己屋里走去。
“小姐，您生气了吗？”怡人急忙追上玉芹，玉芹停下脚步：“不，我没有生气，只是想明白了些事情，我们走吧，以后要说话的时候，记得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怡人点头，玉芹见她一脸乖巧的样子，不由伸手摸摸她的脸：“你刚到我身边的时候，不是这个样子的。”
“因为那个时候，奴婢觉得，您比奴婢也就……”怡人刚说出半句就啊地一声捂住了嘴，玉芹反而笑了：“也不过就是比你运气好一点。”
“是奴婢的错！”怡人立即道歉，玉芹看着她：“其实呢，那天老太太说过一句，她说，女子无分贵贱，不过从父从夫从子罢了。那时候我不以为然，以为老太太说的，不过是安抚五妹妹的话，从昨夜我细细地品，其实真的是这样，这个世间，女子本就如浮萍一样，飘到那里就是那里，要到什么地方，都是身不由己的。”
“小姐，奴婢方才的确是顺口乱说的，您不要这样地……”怡人差点就说出自轻自贱几个字来，又急忙把话停下，玉芹摇头：“我并不是自轻自贱呢，我只是想清楚了，既然想清楚了，那就不管嫁给谁，我都要过的好好的。也不枉做了陶家这么多年的小姐。”
是这样的吗？怡人觉得自己快要不明白玉芹了，玉芹已经招呼她：“好了，不要再想了，我们还是回去吧，我昨晚没睡好，今儿可要好好地睡会儿。”
怡人只觉得玉芹和方才不一样了，不再是刚被陶家认义为义女时候的小心翼翼，努力不让别人笑话，也不是初来任上时候的松了口气的样子，而是一种彻底明白了，从此之后，她会活的更好。怡人模模糊糊地想着，就见玉芹往前面去，怡人急忙跟上玉芹，不再去想别的，横竖玉芹嫁给谁，自己都要跟过去，做陪嫁丫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