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打算
这样的时光，又有多久呢？陶五小姐脱口而出：“嫂子，我不想嫁。”
“你啊，说什么傻话呢？虽说这会儿你和四妹妹都还没定亲，但说不定老爷在任上就给你们挑了如意郎君，等婆婆的孝一出，就给你们完婚，哪能你说不嫁就不嫁呢？”
李小姐只觉得陶五小姐说的话是孩子话，陶五小姐却认真地道：“你看，不出阁，就还是孩子，就不会被人当做大人，就……”
“可是天下的女儿，哪有不出嫁的，你当我不想那闺中自在的日子？我不去想在娘膝下撒娇的时光？但是，总是要成亲的。”李小姐打断陶五小姐的话，陶五小姐的唇不悦地撅起：“那我就去做姑子去。”
“你当做姑子，就能得清净了？”李小姐还想取笑几句，就有人进来回事，陶五小姐也就离开。
离开屋子，陶五小姐也不知道要往哪里去，只带着人在这院子里转悠，彩琴纳闷了：“小姐，您似乎有心事。”
“是啊，有心事，可是我也不晓得和谁说。”陶五小姐叹气，彩琴已经笑了：“您可以和四小姐说啊，四小姐向来聪慧，小姐您不是最爱和她说话了？”
“哎，连大嫂子都笑话我，谁知道四姐姐会不会笑话我？”陶五小姐鼓起腮帮子，彩琴又笑了：“小姐，您总要问清楚了，才知道四小姐会不会笑话您。”
这话说的也对，陶五小姐也就转身回去，玉芹正坐在窗下做针线，陶五小姐蹑手蹑脚地走进来，伸手去拉玉芹手中的绣活，玉芹头都不抬，对陶五小姐道：“你在闹什么呢？”
“我没有闹，不过是想和四姐姐你说说话，谁知道你竟然在这做针线。”陶五小姐坐在玉芹身边，一脸百无聊赖，玉芹点一下她鼻子：“我不做针线还要做什么？你不是说过，我是既不懂琴棋书画，也不会管家，只知道做针线和服侍人。”
陶五小姐啊地叫了一声，推开玉芹：“姐姐，你取笑我。”
“说吧，有什么事儿？”玉芹也把手中绣活放下，陶五小姐叹气：“姐姐，我方才和嫂子说，不想出嫁，被嫂子笑话了，还说，天下的女子，哪有不出嫁的。”
“你为什么不想出嫁呢？”玉芹虽然有些惊讶，但没有立即反对，这让陶五小姐有了继续说下去的勇气：“姐姐，你瞧，这出了嫁，就有许多的事情，就要管家，理事，还不能发脾气，连奴婢们有了不是，都不能说她们，而是要旁敲侧击。”
“只有这些吗？”玉芹的话让陶五小姐睁大眼：“这些难道还不够吗？”
“你从不知道吃不饱是什么滋味，也不晓得没有衣服穿是什么样子，你从小就锦衣玉食，有人服侍，所以你从不知道，这个世间，有很多事情是你没经历过的。”玉芹语气平静，陶五小姐听不懂了：“姐姐，这些话，我怎么不明白？”
“因为你有福气啊。”玉芹的话让陶五小姐生气了：“人家正经请教你，谁知你取笑我。”
“我没有取笑你，的确如此，五妹妹，你是很有福气的人，因为你有福气，所以你才可以去想，不出嫁如何，而很多女儿家，是不能去想这些的。”玉芹伸手抚摸陶五小姐的脸，陶五小姐从玉芹的话中读出了一丝悲伤，轻声问玉芹：“姐姐，是不是你原先，也不能这样想？”
是啊，以前的自己，是随波逐流，而现在的自己，身份虽然改变了，但很多事情还是不能由自己做主，而只能听从别人的话。
但是，要怎样能完全不听别人的，玉芹也不知道。看着玉芹沉入深思，陶五小姐轻声道：“姐姐，我觉得，只要我不出嫁，那些烦恼就统统没有。”
“因为那些烦恼，都转给了大嫂子，转给了父亲，也许以后还要转给继母。”玉芹的话让陶五小姐登时就站起来：“我的事情，怎么会带给他们烦恼。”
“因为会有闲言碎语，会有人说是大嫂子舍不得出嫁妆钱，会有人说是父亲没有把你放在心上，至于那位未来要嫁过来的新太太，也会被人说刻薄继女，才让她年纪老大，也不出嫁。”陶五小姐咬住下唇：“可是，这分明是我的主意啊。”
“就算有人知道这是你的主意，也会说，这是父亲没有把你教好，然后还是会被说。”玉芹说完陶五小姐用手捂住脸，仰面倒在床上：“怎么会有这么多的事情。”
“因为你原来年纪还小，所以母亲从没告诉过你。”玉芹坐在陶五小姐身边，伸手握住她的手：“人活在这个世上，总是会遇到很多事情，会面临很多烦恼，况且就算真剪了头发去做姑子，也不是清净地啊。”
“方外也没有清净之处吗？”陶五小姐疑惑地问，玉芹微笑不语：“是啊，这些话，我当然不能和你说，不然就是渎佛了，不过等你慢慢再过些日子，就明白了。”
自己会明白吗？陶五小姐叹气：“为什么我原先，什么都不知道呢？”
“因为你知道琴棋书画，知道怎么应酬人啊，还知道……”玉芹话没说完，陶五小姐就扑上去捂住她的嘴：“你又来取笑我。”
“我不是取笑你，只是每一个人，不同的时间，都有不同的烦恼，人在这世上，怎会没有烦恼呢？等到以后，你会发现，现在的烦恼也许只是些小事。”玉芹这几句说的陶五小姐放开捂住脸的手：“怎么，还会有很多烦恼吗？啊，那我到时候怎么办？”
“你只有不断地经历，才能知道，这些烦恼该怎么度过，怎么才能让这些事儿不来烦你，而不是躲避，把自己放到一个壳里。”
陶五小姐点头：“姐姐这话说的，似乎我原先是乌龟一样。”
“你原先可不是乌龟，而是刺猬！”玉芹的话让陶五小姐又撒娇了，对玉芹道：“不是乌龟就是刺猬，姐姐心中的我，怎么会是这样的。”
玉芹点一下陶五小姐的鼻子：“难道不是吗？难道还要我夸你，说你是朵花？”
“当然，每个女孩子都是一朵花，姐姐也是呢。”陶五小姐靠着玉芹，亲热地说，玉芹笑了：“我也是花，我原本以为，我在你心中，是狗尾巴草呢。”
“姐姐又取笑我。”陶五小姐又不依了，玉芹放声大笑：“得了，你今儿这句我取笑你，也不晓得说了多少遍了，好了，我们来做针线吧。等父亲从京城回来，我们送他一身外袍做礼物，好不好？”
陶五小姐当然点头赞好，也就取来针线，开始跟着玉芹做起袍子来。
玉芹和陶五小姐要做件袍子，给陶老爷做上任的礼物，很快就传到陶老太太耳朵里，陶老太太不由点头：“我没想到四丫头竟还真能说服五丫头。”
“这都是老太太的福气。”吴嬷嬷的话让陶老太太惊讶地看着她：“怎么又成我的福气了？”
“四小姐能把五小姐说服了，那老太太就不用一直惦记着五小姐，这难道不是老太太的福气。”吴嬷嬷笑着解释，陶老太太噗嗤一声笑了：“果真很会说话，好吧，这就是我的福气了。哎，原本我还不愿意让老爷认了这个义女，谁知这会儿一看，还亏得有这个义女，给我们分分忧。”
“老爷不说说了，说这位小姐，对陶家的运道有大帮助。”吴嬷嬷的话让陶老太太点头：“我倒忘了这茬，如果这样的话，难道不是要留在我们家中更好？”
这世间也有女儿家不愿出嫁的，多是寻个理由，陶老太太一说这话，吴嬷嬷就仔细思索起来：“要留在家中不出阁，总要寻个合适的理由。”
“这理由也是现成的，就说她事母至孝，不愿意出嫁而是要为母亲守孝。”陶老太太轻描淡写地说着。吴嬷嬷点头：“也是，这个理由足以说服众人，只是总也要探探她的口气。”
“有什么好探的，总还有三年孝呢，这三年中旁敲侧击，然后等孝满了，也是四丫头先嫁，再到她，到时候再说，想来她也不会反对。”陶老太太只言片语之间，就定下玉芹的未来，而且也没觉得任何不妥，吴嬷嬷也笑着道：“是，对陶家好，自然只能留在陶家，老太太真是为陶家操碎了心。”
陶老太太点头：“等以后呢，我老去了，就把我的私房多分给她一些，还要和大奶奶说了，这守家的女儿，也要和男人们一样的分家。”吴嬷嬷应是：“老太太想的周到。”
守家的女儿，既不出嫁，往往是从侄儿们中寻一个人来承袭自己这份产业，侄儿们自然也是姓陶的，转来转去，这份产业也没落到外人手中。
玉芹并不知道，自己的未来又有了另一种可能，她只是和陶五小姐认真地做着袍子，打算等陶老爷一回来，就把袍子献上，当做姐妹们送上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