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交心
素娟还没应，喜儿已经道：“方才玉枝姐姐说了，说四小姐就算是个丫小姐，她也要恭敬些。”
丫小姐三个字一出来，素娟就了然一笑，看来喜儿还是站在自己这边，苏婆子的眉已经皱起：“什么，喜儿，玉枝方才说什么？”
“玉枝姐姐说，她说四小姐不过是个丫小姐，但是她也要恭敬些。”喜儿一字一句地说着。
素娟已经叹气：“苏妈妈，你说，这全家上下谁不知道，都说四小姐是天上掉下来的福气，谁能在四小姐跟前说什么配不配的话，可是玉枝姐姐，她毕竟是跟四小姐从小一起长大的，这心里有不服，也是有的。”
她们的话已经传到李小姐耳中，李小姐不由皱眉，李太太已经道：“这几个人，说来说去，不就是要诋毁玉枝。”
“娘，她们不是诋毁玉枝，而是要提醒我呢。”李小姐的手微微摆了摆，李太太的眉微微一皱，就道：“你说的也是，这玉枝，终究是跟玉芹一起长大的人，这会儿玉芹做了小姐，别人也就罢了，这玉枝若是真留在府内，到时候难免会有人挑唆。”
李小姐用手按住头：“娘，我这会儿才晓得，您那时候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了。”
这嫁了人，所面对的事情，何止是千头万绪，李太太把女儿搂在怀中：“是啊，那时候我说你，你还不服。这会儿你才晓得娘的苦心？”
李小姐靠进李太太怀中，玉枝已经在外通报：“四小姐来了。”
李小姐急忙直起身子，玉芹已经走进屋内，上前对李太太行礼：“给亲家太太请安。”
李太太伸手扶住玉芹，对玉芹笑着道：“不要这么客气，我不过是说许多日子没见过你了，还没真正恭喜你呢！”
玉芹含笑道：“亲家太太太客气了，若正经说起来……”
“我们不要说原先，只说这会儿。”李太太说着就拿起手边的一个小匣子：“上一回来的匆忙，也没准备礼物，这是给你准备的，不要嫌弃，带在手边玩呗。”
玉芹在李府的日子长，一看那匣子就晓得里面装的是沉香木串，李太太极其喜欢这东西，精心挑选了好几串，几个女儿侄女都有。玉芹急忙接过匣子对李太太道：“亲家太太着实太客气了。”’
“我不是客气，只是从此之后，我们就是亲戚，以前的那些话，都不要提起。”李太太见玉芹没有推辞，接受了自己的好意，面上的笑容也带了好几分真挚。这些日子以来，李太太也听人说了玉芹在陶府的所为，既然陶老太太陶太太都表示了对玉芹的重视，那自己这个前主人，也要有所表示。
玉芹又谢过一次，又和李太太说了几句闲话，这才告辞。玉枝代李小姐送玉芹出去，刚走出了院子，玉枝就有些兴奋地对玉芹道：“我方才爬在窗口听太太和小姐说话，似乎听到我的名字，玉芹，只怕我想要的，也能得到了。”
玉枝面上的笑容玉芹看的很清楚，但玉芹自从成为小姐，看丫鬟婆子有了另外的不一样的眼，晓得这会儿李小姐院中到底是个什么情形，于是玉芹低声道：“我听说，素娟……”
“我们毕竟是外头来的，素娟她们会在一边使绊子是平常的事。玉芹，你不用为我担心，我会好好的！”玉枝打断玉芹的话，对玉芹几乎是斩钉截铁地说着，既然玉枝这样信心满满，玉芹也就轻叹一声：“不管怎样，你要事事小心。”
“我会的，玉芹，你都成小姐了，我也不能离你太远。”玉枝半开玩笑地说着。通房姨娘虽然只是半个主子，可总比做下人强。玉枝看着玉芹眼中的笑，想说什么终究没有说出来，只是又握一下玉枝的手，也就带着人离开。
“四小姐，按说大奶奶房里的人，是不能和您说这些话的。”等玉芹往前走了好一会儿，怡人才开口说话。
玉芹微笑：“是啊，我知道，我也明白，可是怡人，规矩是规矩，但人不是只有规矩活着，我和玉枝从小一起长大，一起来到小姐身边，即便我们也曾有过龃龉，但和别人比起来，我们还是要好很多。这会儿地位骤然改变，然后我就对她不闻不问，甚至摆出小姐的架子来。怡人，若我真的是这样的人，老太太、太太也就不会这样看重我了。”
怡人要等玉芹这番话说完很久，才轻声道：“四小姐的品性，竟然如此出色，我算是明白了，明白为什么老太太要把我给你了小姐您。”
怡人来到玉芹身边日子虽短，玉芹却能看出来怡人是个稳重大方的人，比起陶五小姐这等毛躁的人来教养还要好，想来是陶老太太精心调教过的，能把怡人给了自己，可见陶老太太心中，对自己是很看重的。
于是玉芹笑着道：“我也不晓得老爷为什么要收我为义女，但既然做了陶家女儿，那我也就要好好地，努力地，把这个女儿做好。”
如此，才不辜负别人，也不辜负自己。怡人点头：“所以，小姐才不把那些议论放在心上？”
“若是议论能伤了我，才能放在心上，但那些议论并不能伤了我，我为何要放在心上？”玉芹说完对怡人微笑：“况且，你也是从小丫鬟做起的，难道你不晓得做小丫鬟时候的处境？”
怡人没想到玉芹会主动提起这件事，愣了一下才微笑：“是奴婢想左了，小姐这样的性气，就算这次不被老爷太太看重，以后定然也会与众不同，一飞冲天的！”
玉芹微笑：“你来我身边也有这么几天了，这还是头一次听到你夸我呢。”
怡人微笑不语，玉芹也没有再说，人生路，开头或许不尽相同，而走到后来，就要看人是什么样的人了，自己只能好好地走，至于别人的路，没办法去让她们按自己的想法去走。
玉芹回到屋内，刚掀起帘子，一个枕头就扔过来，亏的怡人在那挡了一下，那枕头才掉到地上，同喜啊了一声急忙走上前去把枕头捡起来，对玉芹连声道：“四小姐，您没事吧。”
“没事，是不是五妹妹又生气了？”玉芹边解着斗篷边柔声问着，同喜摇头：“这回不是五小姐生气，是……”
“你就说我生气了，哪又怎的？”陶五小姐从床上走下来，一脸气鼓鼓的。
玉芹坐下瞧着她笑：“得，怎么这会儿就要把别人的错揽在自己身上了？”陶五小姐见玉芹没有发火，眼眨了眨：“你怎么不气恼呢？”
“我为什么要气恼？”玉芹反问，陶五小姐指了指那枕头：“可是你差点被枕头打到了。”
“我又不是小孩子，这枕头也不晓得是谁扔出来的，为的什么，若是她们在笑闹，无意中扔到了我，那有什么好气恼的，若是有意？”玉芹看着陶五小姐一字一句：“若是有意，你还在屋里呢，那定是你又和人生气了，既然如此，我更没有气恼的必要了。”
玉芹说话时候，陶五小姐仔细看着玉芹的脸，见玉芹真的不带一点气恼，唇不自觉地又撅起：“我，我才不信你真的这么好，我就要看你装到什么时候去。”
装到什么时候去？玉芹仔细想想笑了：“原来五妹妹以为，我这一切都是装出来的？”
“不然还有什么？”陶五小姐摊手：“你瞧，这天下哪有别人说什么她都不气恼的人，况且我的所为，还是有些过分，而你完全不放在心上，在我看来，必定是你装出来的，所以才会不气恼，等有一天你装不下去了，就会露出本来面目了。”
陶五小姐说完看着玉芹：“我说的没错吧？”
玉芹仔细想想，放声大笑起来，这让陶五小姐更觉奇怪：“你笑什么，难道我说的不对，还是你的本来面目就是这样？”
“我笑五妹妹你，果真还是孩子呢，你既然是孩子，那我为什么还要和你计较？”玉芹笑完才对陶五小姐这么说，陶五小姐摇头：“你不要时时刻刻觉得我是孩子，我虽还小，可也不算很小了，我也明白人有好人坏人，你再说我糊涂，我也能晓得谁对我好，谁对我不好。”
“既然如此，你到这会儿也一直以为我是装出来的坏人，又为了什么？”玉芹觉得陶五小姐这番话才是真心话，因此追问出去。
陶五小姐没想到玉芹问的这么直接，脱口而出：“你原本是丫鬟，这会儿成了小姐，可是你竟然能不卑不亢，和别的丫鬟不一样。再来你跟着我们学习，我讥笑你，你也完全不放在心上。你样样都挑不出错来，那必定就有大错。所以，必定是装出来的。”
陶五小姐说完，又觉得自己不该和玉芹说这么多，低头扭着帕子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