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八章 心烦气躁
慈心殿一如既往的空旷而冷清,零零落落的几个宫女各自做着自己手头的事情,谁都不敢开口说话,显得有些死气沉沉,让进来的人压抑无比。
这种阴郁的感觉让顾轻尘十分不舒服,也让他越发不想与太后多接触,尽管他们是世界上彼此唯一的血亲。
袅袅檀香充斥着人的鼻翼,大殿之中早早的放了冰块,太后坐在正厅喝茶,旁边有两个眼生的宫女正在小心伺候着。
顾轻尘撇了撇嘴,看样子,太后这是又换了一批人了。
自从太后从法华寺回来之后,宫中就知道太后貌似又多了些怪脾气,在她身边伺候的宫女往往三个月就会换上一批,旁人都以为太后这是上了年纪总归有些怪癖,只有顾轻尘清楚她这是担心自己的身份被人发现而已。
若不是晴鸾一直留在太后身边,恐怕就连皇帝都要怀疑了。
虽然心中对太后有诸多不满,顾轻尘却并不希望她的身份被揭穿,否则这后宫之中一定会重新掀起一番腥风血雨,甚至会连累到一些无辜的人。
见到顾轻尘过来,晴鸾早已经体贴的备下茶点,顾轻尘瞥了一眼,都是他素来爱吃的,比起太后这个亲人来,晴鸾倒是更加的关心他。
若是晴鸾没有那么愚忠的话,或许顾轻尘不会让她回到太后的身边,也会让她成为自己的一大助力,只是可惜……
“轻尘,此番哀家让你过来,你可知道为何?”
顾轻尘回过神来,对上太后那双老谋深算的眼睛,一时有些恍惚,眼前的这个人陌生的让他连说话的兴致都没有了。
当年的秦太后,婉贵妃是多么的温柔慈爱,如今的这个太后又有多么的心狠手辣,顾轻尘心底莫名有些难过,她们虽然是同一人,却到底已经被时间雕琢成了不同的模样。
“轻尘!”
对于顾轻尘的出神太后十分的不满,莫不是这孩子又在想那衍之了?红颜祸水,这个女人果然还是要尽快除去的好。
顾轻尘瞥到太后眼底的杀气,不免心中一惊,这杀气是对谁的?
等顾轻尘彻底回神,太后早已经回复了原来的模样。
“臣愚钝,不知道太后的心思,还望太后明示。”
“你不是愚钝,你是心思没有放到哀家的身上,哀家问你,这几日宫中的事情你可知晓?”
面对太后的责难,顾轻尘倒是十分无所谓的笑了笑,“这个臣自然是知道的。”
“那么你有什么想法?皇帝昏聩无比,正是我们行动的大好时机,更何况,如今有人帮我们对付顾江留了,也省去了我们的麻烦,只要我们稍稍运作,你登上皇位简直是易如反掌。”
“太后!”
顾轻尘皱眉,神情明显带着不快,她难道忘记自己说的那些话了么?对于那个高高在上的位置,他从来都是避之不及的。
太后的脸色也不好看起来,这算什么,自己辛辛苦苦的为他铺路,结果他却什么都不在乎,是真的不在乎,还是被那个衍之给挑唆了?
太后阴郁不已,心中越发笃定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自己的宝贝侄子一定被衍之挑唆了,也难怪,若是顾轻尘有争夺皇位之心,她的那个丈夫岂不是又多了一个强有力的对手?
想到这里,太后更添了几分要除了衍之的心思,不能让这么危险的人留在顾轻尘的身边。
顾轻尘却不清楚太后的心思,只以为自己拒绝她而让她感觉到不快,只不过他实在是没心情听太后继续唠叨,一个根本不在乎他意见的太后,就算是他说的再多也没用。
二人又说了一会儿话之后不欢而散。
这日下午,顾江留端坐御书房内批阅奏章,暑气极重,窗外的知了喳喳的叫得人心烦,太监们拿着网子四处捕蝉,可终究还是杯水车薪。
顾江留喝了一口茶,只觉得薄薄的单衣依旧闷热难耐,一颗心更是烦躁不安,看见一点儿不顺心便想要发怒。
他无心批阅,起身走到窗边,扑面而来的风都带着暑气直吹得人越发得窒闷难耐。
“命库里再拿些冰来,这么热的天气还不置冰,是要热死朕吗?!”
顾江留怒气汹汹,吓得小太监们都屏息凝气小心伺候着,御书房内早已四面都放了冰,硕大的冰块如今也才融化了一半,大家都觉得御书房怕是全北国最凉快的地方了,可偏偏顾江留还是觉得热,心底那股烦躁不安,越发催得他汗流入注。
“怎么回事这天气,憋了这么多天窒闷难当,也不见下一滴雨!”顾江留双手拍打着窗棂,心底总是觉得烦闷。
忽然窗外穿来一阵乐声,那是古琴悠远淡然的声音,在如此烦躁的夏日顿时让人神清气爽了不少,顾江留心头一惊,伸长了脖子循声望去,只见不远处一丛灌木边,仿佛有什么。
他略微犹豫了一下,转身就出了御书房,房间外草木扶苏,一片繁茂,倒多了一丝凉意。
顾江留穿花拂柳,那乐声渐行渐进,九曲的花廊下,仿佛另外一个水月洞天,顾江留一颗心都被勾了起来。
他越走越快,汗流浃背竟也不觉得热了。
终于走到了花廊的尽头,前面的开阔地上,一只硕大的鼓架在场中央,而鼓上四个女子正轻盈曼舞,那腰肢盈盈一握,四肢修长,每个人都蒙了一张若隐若现的面纱,越发衬得一双双眼睛秋水般的清明。
顾江留顿时觉得此地极好,暑气和心头的烦躁都消了大半。
身后紧跟着的小太监急忙跪在地上,顾江留缓缓坐在了他的背上,欣赏起眼前的美景来。
半晌,舞毕歌罢,顾江留才笑道:“行了,太子是你吧?出来。”
廊外悉悉索索一阵,顾凌天挤了进来,“父皇睿智,儿臣果然骗不过父皇。”
顾江留看着这十二个风味独特的美女,笑道:“这又是什么?”
“启奏父皇,此乃女子十二舞坊,都是各国的美人,风姿绰约,气质却各不相同,故而儿臣为她们取了一个名字叫‘十二钗’。”
“‘十二钗’?这名字倒是雅致。”顾江留赞道:“你最近长进不少啊。”
顾凌天谄媚的一笑,“儿臣才疏学浅,不能为父皇分担国家大事,也唯有为父皇缓解一下批阅奏章的压力罢了。前次那‘十二乐坊’只是奏乐,若是再配上这‘十二钗’,那才叫珠联璧合。”
顾江留闻言也是一笑,从始至终他的目光都停在那些美人儿的脸上,他们的确如顾凌天所说,都是风姿绰约,气质不同的美人儿,她们穿着各自的家乡服饰,远远一看,各式各样,当真是赏心悦目,令人神清气爽。
“父皇,这些女子有的是从蛮夷之地而来,不懂规矩,还要请父皇多多海涵,多多调教。”顾凌天说着,就朝一旁的福公公使了个眼色,福公公立马就上前安排一众小太监们将各女带了下去。
正走了几步,忽然听到一个声音问道:“福公公,这些女子是做什么的?”
福公公犹豫了一下,还是答道:“启禀七皇子殿下,这些是新来的舞蹈乐团‘十二钗’,老奴正要将他们带下去安置妥当。”
顾江留和顾凌天是站在回廊之中,回廊里草木扶苏遮去了他们的身影,故而顾默成并没有看到。
他听闻前几天顾凌天就进献过美女的事,不由得眉头一皱问道:“这些女子是从何处选来的?”
福公公如实答道:“这些女子都是太子亲自挑选而来的。”
“又是太子?他难道不知道女子祸国,难道要让父皇如那唐玄宗一样为了一个杨玉环荒废朝政不成?”
顾默成话音刚落,就听到一声中气十足的怒斥,“放肆!”
顾默成惊起抬头,只见顾江留从回廊里缓缓走了出来,他眉宇间都带着怒气,凝视着顾默成问道:“七皇子是要说朕如那唐玄宗一般昏聩不成?”
“儿臣不敢。”顾默成急忙跪倒在地。
“不敢?我看你敢得很!”顾江留怒道:“太子心疼为父,想尽办法为朕排忧解难,放松一二,你却在背后如此诋毁,是存了何种居心?”
“儿臣知错,儿臣只是担忧父皇身体,担忧朝臣们议论,毁了父皇清誉……”
“住口!”顾江留怒道:“朕听到的,却是你这个儿子对朕的诋毁,却是你在毁朕的清誉!”
顾默成顿时匍匐在地,再也不敢多说一句话。
回廊里顿时再没有了声音,顾凌天站在顾江留身后,看着这个低头跪拜在自己脚下的顾默成,心头只觉得顺畅至极,他心中却在想,或许有朝一日自己也可以让顾默成这般心甘情愿的跪在自己的脚下。
不对!心甘情愿哪里还有半分刺激?顾凌天诡异的笑了起来,他就是要让顾默成不心甘情愿的跪,这样他才会觉得屈辱,这样才能让他感受到自己这些年来的卑微、屈辱。
“行了,你便在此跪足十二个时辰反省反省你最近的所作所为。”顾江留起身道:“与其在背后议论,不若好好的向你皇兄学习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