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章 故人又见
衍之心里想着，脚步不停的追了下去，那男子很高，又戴了一顶风帽，远远一眼就能看见，衍之很快就跟了上去。
她不会武功，人群又拥挤，她只能看着那道背影，不停的跑，被接种擦肩的人群挤来挤去，撞得她肩头发麻。
她笨拙的跟踪很快就被龙越察觉，他渐渐放慢了脚步，走近了一家铜镜店。
衍之不敢进，只能躲在一旁看。
龙越拿起一面镜子仿佛是在左右观察，然而，他的眼底却只有那个瘦小的身影，她躲在一根柱子后面，露了半个脑袋偷偷望自己这边看。
目光是从未有的专注，在他的记忆里，衍之的目光总是悠远的，带着穿透时光看淡生死名利的淡然，她的笑也是淡淡的，从未有过大起大落，仿佛身边的任何事情都不能够影响到她。
她的脑袋里也总是有许多睿智的想法，那是他从未得以靠近过的世界。
忽然之间，龙越就觉得很幸福，这样被衍之关注，是件十分幸福的事，她的目光里只有自己，哪怕只是一道背影，可是，他依旧能够感觉到那目光的重量，它落在自己的脊背上，只让他觉得温暖。
是不是该让她这样多跟一跟呢？
这一瞬间，龙越脑袋里只有这么一个念头，却从未想过自己被衍之这样跟踪，是否是自己的计划已经暴露。
对于龙越来说，此时此刻衍之的专注，才是他最深切的幸福。
“客官，客官，这镜子你买不买啊？这可是双鱼镜，新婚夫妻用最是合适，预示着婚姻生活如鱼得水，还有啊，这鱼同余也是个好兆头，预示着年年有余，有情人终成眷属。”老板一同胡诹，却说得龙越心花怒放。
他掏出些碎银子递过去，“不用找了。”
老板欢喜的包了镜子，不住招呼龙越再来。
龙越重新混入人流，街道两边的店铺林立，他感受着身后的目光，觉得衍之还是第一次和自己如此亲近。
龙越心情越来越好，脚步越来越轻快。
一间翡翠铺子的老板见状，拼命招揽客人，“客官，瞧您这模样是新婚吧？我们今日推出特价的镯子，都是上好的玉料，要不，您进来瞅瞅？送给你娘子，她一定是喜欢的。”
龙越欣然入店，认真的左顾右盼，在墙壁的铜镜里又看到了衍之的身影，他的笑意越发深刻了。
他举起一只镯子对光望去，却看到衍之眉头微微一皱。
“不喜欢？”龙越想，立刻换了一只，又举到日光下观看。
衍之眉头越发的皱了，龙越也不高兴了，一转头道：“都是些什么货色，给爷拿好的来！”
掌柜的立刻颠颠的端了另外一盘出来，龙越再度挑了一只拿到日光下看，这一次，衍之的表情似乎有所松动。
龙越毫不犹豫的将镯子递给掌柜的，“给我包起来！”
衍之看着龙越这种近乎诡异的举动，却有些摸不到头脑了，难道自己误会这男子了？难道他不是和林进碰头？难道他只是一个普通的新婚男子？衍之满脑子的问题，自然是表情微微起伏，然而，在龙越眼中，这一点儿微微的起伏却变成了他挑选东西的判断。
他就像是一个满心欢喜的丈夫，偷偷观察妻子的表情，然后选择她心仪的东西统统买下。
这一路下来，龙越竟买了一堆女人的用品，胭脂、水粉、玉镯、铜镜、簪子、衣裳……但凡女子所用应有尽有。
衍之跟得脚跟痛，口又干，看着龙越兴致不减，直想打退堂鼓了，她第一次怀疑自己直觉是否错误，竟然会跟了一个新婚的男人。
就在衍之打算返回“东来客栈”时，一道娇小的身影忽然从拐角出来，走到了龙越身边。她也戴了一顶硕大的风帽，远远一看和龙越竟有几分相似。
“这些是什么？买给我的吗？”夏婉婉带着惊喜，看向龙越的手中。
龙越却下意识将东西往自己这边一扯，随即略微有些尴尬的说道：“这个，这些是龙虎卫托我带给他们的老婆的。”
“是吗？”夏婉婉说着，眼神骤然一沉，从“东来客栈”起，她就一直在暗中监视，她知道衍之在跟踪龙越，更奇怪为何衍之还好端端的。
然而，这一切却都不如龙越买女子用品更让她关注，她以为，这些是龙越买给她的，然而，此时此刻龙越的尴尬和微微往后，小心翼翼的目光，却都说明了一件事，龙越的心里，永远只有衍之而没有她！
夏婉婉心中想着，面上却不露痕迹的说道：“船已经快到了，老爹叫我过来找您。”
“知道了。”龙越见夏婉婉没有再追问，不由得松了口气，他将东西揣入怀中，说道：“你先去，我随后就来。”
夏婉婉又怎么会肯？她笑着拍了拍龙越的手臂，“还是主子你先去吧，你身份贵重，万一出了什么好歹，我们可谁都承受不起。”
龙越闻言也不再坚持，朝夏婉婉点了点头，转身就拐进了一条巷子。
衍之正打算放弃，却忽然见那个瘦小的身影缓缓转过头来，她轻轻将风帽往后扯了些，露出一张狰狞的脸来。
那张脸还不能让衍之心惊，最让她心惊的是她的眼神，像极了怨毒阴狠的蛇，仿佛恨不得一口将她吃掉。
而那样的眼神，那样的嘲讽笑意，更加让衍之觉得熟悉，就在衍之绞尽脑汁在搜索此女究竟是谁时，她忽然无声的张了张口，重复的只有两个字，“婉婉”。
衍之看着这样的一个诡异的女人，只觉得浑身汗水都浸透衣裳，额角的一滴汗珠顺着脸颊滑落，悬在她的下颌上久久不肯滑落。
夏婉婉满意的看着衍之像是撞鬼的神情，得意的转身就走。
衍之的震惊一闪而逝，剩下的便是无边的迷雾。
夏婉婉为什么没有死？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模样？
夏婉婉是京国的细作，曾经密谋颠覆北国，她和那神秘男子又这样熟悉，而那个神秘男子显然是已经和林进碰过头，到底他们又在密谋什么？
一个个疑问像是根羽毛撩动着衍之的神经，她回头看了一眼。
如今她身在集市，离“东来客栈”又远，若是回去找了顾轻尘和青衣来，恐怕他们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衍之看了看身后又看看了前面，一咬牙将腰间的荷包挂在了一间茶寮的旗幡上，这才跟了上去。
巷子是极窄的，两边的建筑林立，将日光遮去了大半，只有一些散碎的日光投射下来，显得巷子里越发的幽深黑暗。
衍之一脚踏进巷子便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目光有些不适应如此的黑暗，停了几秒，才看清眼前的情况。
不远处，站了一个人影，宽大的风袍和风帽将她整个人笼罩在其中，她的身材很高挑，可是隔得远了，反而看起来不是那么挺拔了。
“是你吗？”衍之开口，一字一句的喊出她的名字，“夏，婉，婉！”
对方闻言阴测测的一笑，却没有答话，而是拂袖转身，眼看就要跑。
衍之心头大急，提起裙裾就追了上去，她素来少活动，虽然有青衣一直从旁教习了点儿防身术，可终究也只是花架子，所以这一路跟踪过来，再加上这么急速的奔跑，她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全凭着一点儿信念坚持到底。
衍之压根紧咬，跟着那个黑衣人七拐八弯，那人仿佛刻意要消耗她的体力，带着她在巷子里绕来绕去，迷宫一般的巷子，顿时绕得衍之两腿发麻。
对方显然也看出这点儿，在衍之扶墙休息的时候，竟停了下来，她转过身看着衍之，倨傲的说道：“我竟败在你这样一个绣花枕头手中，当真让人不甘。你瞧瞧你，除了一幅皮囊还稍微入得了眼，还有什么值得男人喜欢的？”
衍之听到这样的话，顿时头皮一炸，抬头看着那人道：“果然是你，你怎么没死？！”
“死？”夏婉婉冷冷一笑，“我为什么要死？要死也是你先死！”
衍之感受到夏婉婉炽热的恨意，忍不住问道：“夏婉婉我一直很奇怪，你为何这般恨我？”
夏婉婉闻言不语，转身就走。
衍之急了，快步追了上去，“夏婉婉，你别走，你们还有什么阴谋？”
夏婉婉停住脚步回头，冷冷一笑，“你想知道？能跟上我再说！”
又一轮的追逃开始，或者准确的说，应该是夏婉婉故意逗弄衍之的追逃，而此时此刻，青衣正从包间去厨房的路上，一个伙计不小心撞了她一下，忙不迭的道歉。
青衣含笑问道：“怎么？主子又将你们从厨房赶出来了？”
伙计愣了一愣，说道：“姑娘你说什么呢？主子什么时候来过厨房？”
青衣顿时觉得不妙，一边吩咐伙计告诉顾轻尘衍之丢了，一边自己就先追了出去。
……
北国京畿城郊是一座硕大的港口，虽然并不接海，可是因为这里是内陆最大的河流，河面宽大，故而来往船只也甚是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