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八章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流言猛于虎。
衍之听到青衣气喘吁吁的说罢，眉头也紧紧皱了起来，她昨日虽然也想到那瘦弱的男人有后台，却没有想到那人为了一块地，为了嫁祸顾轻尘，竟然会下手杀人！
衍之思索片刻，急忙拿出那张定银的收据塞给青衣，一边吩咐道：“把这个交给顾轻尘，叫他放心，剩下的事，我会处理。”
衍之看着青衣走了，心底却一刻也没有安静下来。收据给了顾轻尘，希望他能够理解自己的意思，而剩下的，就是完善交易的手续了。
衍之乔装以后，偷偷的溜出了王府，靠着记忆在街头巷尾寻找着那日传话的小孩，猛然间一张圆胖的脸就映入眼帘。
衍之心头一松，就笑了起来。
那孩子不怕生，见衍之冲他笑，颠颠的走过来一叉腰道：“你冲我笑什么？是要请我吃冰糖葫芦吗？”
衍之蹲下身，掏出五枚铜钱道：“你若是答对我三个问题，这几个铜钱就都给你买吃食。”
孩子立刻涨红了脸，激动的点了点头，“你问，你问。”
“昨日是谁买的冰糖葫芦给你？”
“一个老头子，他说让我给那个瘦子传个话，那瘦子还可以再给我一串糖葫芦。”
“那老头是在哪儿叫住你的？”
“就是那里。”小孩伸出胖手指着不远处的一座茶寮。
“那老头子让你传的什么话？”
小孩子想了想，却眼珠子一转，摊开小手伸到衍之跟前 ：“那老头子说，‘告诉那个瘦子，不惜一切代价，一定要得到！’”
小孩子刚说完，生怕衍之反悔转身一溜烟跑了个无影。
衍之起身，只得去了那茶寮。
茶寮还未开张，睡眼惺忪的小二懒洋洋的倚着一块门板，抱着一块门板有一下没一下的擦着。
衍之看了他一眼，从口袋里掏出一锭银子塞了过去，小儿闭着眼睛一摸，顿时清醒了过来。
“嘘。我就打听一件事。”衍之道：“你只需要点头摇头即可。”
小二立刻点了点头。
“昨日包厢里是不是有两个客人，神神秘秘不肯要你们伺候？”
小二点了点头。
“是不是一个年纪大些，留了长胡须，眼睛看起来很可怕。另外一个年纪青些，但是那个老的似乎还对年轻的敬畏有加？”
小二瞪了一双眼又点了点头。
衍之见状在心底冷哼一声，果然是林展和顾凌天啊！顾凌天粗枝大叶，可想不出杀人嫁祸的馊主意，看来此番顾凌天是被林展当枪使了。
衍之心中知道了来龙去脉，转身就要走，那小二忽然拉住了她的手，压低声音道：“这位小哥，他们俩或许和小地主被杀有关啊。”
“怎么说？”衍之眉角一挑，想要知道这小二有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证据。
“这……”小二为难的看了一眼衍之。
衍之立刻又掏出一锭银子递过去，小二这才利落的说道：“我听见那年轻的说‘好主意。今晚我就让七层楼的人问候问候他’。”
“七层楼？”衍之不明白，这名字如此诡异，她也是头一次听说。
“小哥不知道了吧？‘七层楼’是最近出现的杀手组织，据说只要你出得起价，没有他们杀不了的人。”小哥说着忽然缩了缩脖子，“哎，白天莫说人，夜里休提鬼，干活，干活。”
衍之深深看了一眼那小二，这才转身去了银庄。
而此时此刻，顾轻尘正跪在御书房内，顾江留坐在桌后冷冷看着他，等待着这个他一直忌惮的皇子做最后的表白。
顾江留不是不欣慰的，他故意放任顾轻尘这么多年，终于让他逮到了一个整治他的机会了。
这一次还是人命官司，他就是再想保，这百姓也不可能服吧？只要有人不服，那就好办了。
顾江留的眼底闪过微不可见的笑意，嘴上却严肃至极的说道：“哑巴了？平日里不是挺能说会道吗？今日怎么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你究竟是为了一块地皮，还是为了那小地主的媳妇儿？你倒是给朕说说看。”顾江留咄咄逼人，“你一贯闲散惯了，忽然说是为了地皮，别说百姓不信，朕也不信！可你终究是皇子，今日里也就不要藏着掖着，给朕说明白！”
顾轻尘抬头看着顾江留，脸上没有半点儿惊惧之色。
顾江留见状，顿时心里不爽起来，正要发怒却听顾轻尘问道：“皇上难道就如此不信臣？既然如此，皇又何必一大早让臣过来，直接将臣拖到菜市口示众就得了。”
顾轻尘这么一顶，顾江留越发气了，可他终究是皇帝，强行压下胸中怒气说道：“那究竟是怎么回事，你说给我听。”
顾轻尘微微一笑，从怀中掏出一张收据来，“皇兄请看。”
顾江留接过一看，惊讶道：“这是定银的收据？”
顾轻尘点头，“那块地，臣早已看中，提前差人与小地主商谈好，定银也交了。谁知道那小地主见钱眼开，竟然又高价卖给了另外一人。臣怒火中烧，这才做出了昨日那事。”
顾江留仔细又看了看收据，不得不承认这收据货真价实，他看了一眼顾轻尘，缓缓坐了回去，“言而无信，那小地主的确该罚，可怎么也罪不至死，你昨日那番举动却是生生将人逼死了。”
顾轻尘听得这么说，心中迅速做了一番计较，他一早被叫进宫，只有青衣来得及匆匆传了句话，如今外头是个什么景象，他心里还真是没个底。
心里没有底，就不能乱说话。顾轻尘沉默了。
顾江留忽然又想起昨日顾轻尘掏出的一大叠银票，开口道：“你昨日在殿上已经捐了你的家当，那些置地的银票又是从何而来？没想到你一贯吃喝玩乐，竟还是个闷头财主！”
顾轻尘一想这顾江留主动换了话题，果然是穷得不行了吧？他心底暗喜，手上动作却不慢，迅速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递了过去。
“皇上，臣原本也打算今日求见。”
“这是……”顾江留看了看银票，好家伙，足足十几万两。
“这是皇上这个季度的红利。”
“红利？！”
顾轻尘淡淡一笑，“皇上，臣惯是吃喝玩乐样样精通，前年意外在青楼救下了一个人，那人虽然聋哑，却竟识文断字，又是一个经商的好手。当初他让臣给了他些钱开办营生，臣也只当是接济他，谁曾想，那人竟真的开起了买卖，这一两年下来也的确赚了不少。”
顾江留闻言，对于顾轻尘成天花天酒地却依旧荷包鼓鼓终于有了些许释怀。
“其实吧，说起那营生，皇上你也知道的。”顾轻尘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脸颊。
“朕也知道？”
“是啊。不就是‘琼楼’嘛！”
“琼楼？！”顾江留简直忍不住要跳起来，那个北国帝都最火爆的酒楼，无时无刻都要提前预定，每个月定时推出的菜色也是极有特色。
顾江留心中了然了，难怪，难怪顾轻尘成天就泡在琼楼，难怪他总是在琼楼设宴，难怪他总是招呼臣工们多去琼楼捧场，原来，竟是他的产业！
“臣昨日听皇上言及国库空虚，思及臣这么多年尸位素餐占着孝王这个头衔，怎么也该为皇上分忧，别的也帮不上皇上什么忙。”
顾江留看着顾轻尘，却怀疑的说道：“‘琼楼’当真是你的？怎么朕听坊间百姓议论，却说‘琼楼’是个女掌柜呢？”
“对，对，对，女掌柜，臣弟也听说了。”顾轻尘笑得坦荡，“皇上，臣这身份，加上那聋哑的朋友，怎么都不好出面吧？弄个风骚，女掌柜，那生意可就……嘿嘿……皇上你懂的哦。”
看着顾轻尘眉飞色舞，满脸痞气的模样，顾江留又有些怀疑，这顾轻尘到地有没有做生意的能力。
他思索了片刻道：“你‘琼楼’开得好好的，怎么又想起要买那块地？”
“这不是想为皇上多分些忧，新开个店面，也好多赚点儿钱。”顾轻尘说着，又从怀里掏出一张字据来，“皇上，臣已经拟好了字据，今后新建的酒楼就是皇上的产业，而‘琼楼’的利润，我只收四分，其余都给皇上。”
顾江留见字据写得分明，忽然觉得自己当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没有想到这顾轻尘成天吃喝玩乐，关键时刻却是这般的慷慨解囊，为自己着想，再一想到昨日早朝那些哭穷的臣子，越发觉得心寒。
思及此，顾江留急忙扶起了顾轻尘，亲自替他掸了掸前襟，说道：“这‘琼楼’你经营多年，四六怎么好，你昨日已经捐银大半，如今手头也不宽裕。这样吧，在新店未开张营业之际，这琼楼的收益你我便五五分账，待新店开张营业，‘琼楼’的收益还是归你。”
“这怎么好？”顾轻尘还未说完，顾江留就挥手打断了他的话，“都是一家人，有什么好不好的，你如此为朕考虑，难道朕就当真不知道吗？”
顾轻尘心中冷笑，五五分和四六分，区别很大吗？不过少了一成而已，他倒是全了他一个皇帝的面子，当真是抢得明目张胆，抢得道貌岸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