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四章 湘女有心
多好的机会啊，顾凌天也不在，顾默成也不在，展轩昂也不在，这整个京畿就他一人儿可以陪衍之了。
可若是自己去带了陈年的桂花酒回来，衍之一定会很欢喜。
顾轻尘思来想去，最后还是觉得在京城陪衍之更好。
他果断起身，“不去！”
“孝王……”顾凌天还待继续说项，顾江留却打断了他的话，“行了行了，你孝王的性子你还不了解？怎么说都没用，随他去吧。”
顾凌天只得恨恨咬牙，一言不发的等到退朝散去。
可是，心里终究是不甘心的，每一次顾默成要主动参与的事，顾凌天总觉得是有问题，就像上次的科考舞弊一案，若非是顾默成暗中调查，自己又怎么会功亏一篑？
一想到顾默成的阴险，顾凌天就恨，那丝不甘越发的萦绕不灭，他该怎么办？看顾默成那淡然的模样，鲜见是胸有成竹，昨夜的八百里加急，他想必早已知道内容了，就等着看自己怎么跳进去的吧？
顾凌天越想越气，哗啦啦的将桌子上的茶碗都掀翻在地。
上好的琉璃白玉盏就此碎做千百片，一点飞屑溅开，险些刺进来人的鞋面。
“哎呀，这是哪个不长眼的，摔了哥哥最爱的茶盏啊？”一个娇俏的声音传入耳里，顾凌天循声回头，却见顾媛双颊微红的站在门口，眉目顾盼间见屋内只有一人，立刻陪了笑脸凑过去，“哥哥这是怎么了？如何动这么大的怒气？”
顾凌天想到自己还需要用这个妹妹拉拢展轩昂，便强压下心头怒意，问道：“你今个儿怎么有空跑来了？平日里想要见你一次，你野得跟匹脱缰的马似的。”
“哥哥，媛儿哪有如你说的那样。”顾媛含羞一笑，眉宇间满含秋水。
顾凌天久经花丛，自然明白顾媛这是动了春心，举止言谈莫名就多了丝女人味，再不似从前那撒泼模样。
“说吧，来找我什么事？你可别编什么思念兄长一类的话来蒙我。”
顾媛闻言一笑，“还是哥哥了解我，媛儿来是有件事想问哥哥。”
“什么事值得你如此在意？”
“也不是什么大事，今日听闻父皇在朝堂动了怒，关于江南疫病的事，媛儿想问问皇兄，媛儿可以跟随皇兄一起去吗？”
“你一个女儿家家的，抛头露面的跟去做什么？不如好好在宫中多习些女红。”
“那个有什么好学的，坐得我骨头都快散架了。”
顾媛嘟了嘴，“皇兄，平日里就你最疼媛儿了，便带媛儿一起去吧。媛儿长了这么大，还从未出过京城，别说江南长什么样了，就是在哪儿媛儿都不知道呢。”
顾媛拉扯着顾凌天的衣袖，撒娇的说着。顾凌天看着她，心底却暗暗想笑，他知道这妮子一定是听说自己要带了展轩昂一起去，故而才来这胡搅蛮缠的。
想着此番的灾患许不严重，再加上自己的确一心想要笼络住展轩昂这个人才，顾凌天假意推辞了一番，终于答应了。
顾媛笑得见眉不见眼，抱着顾凌天不住的夸赞。
正在这时门口光线一暗，兄妹俩齐齐转头，顾媛却意外的“咦”了一声。
衍之看了一眼这俩兄妹，柔声向顾凌天行了一个礼，虽说俩人只见从未有过什么亲密举动，可是，在人前，衍之还是会给够顾凌天面子的。
“你今日怎么有空过来了？”顾凌天有些意外，衍之自嫁入府中，鲜少有主动来找自己的时候。
“听闻殿下不日就要前往江南？”衍之淡淡开口，“我也久未回去，想求殿下带我一同前去看看。”
顾媛闻言眉角一挑，“不行！”
“怎么不行？”衍之淡然看向顾媛。
这个女子虽然霸道惯了，可终究还是有些孩子脾气，一张脸上喜怒无常，却也都是真性情。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顾媛霸道叉腰，“皇兄是去替父皇看望灾民百姓的，你一个女眷跟了去像什么话？再说了，万一你来个水土不服什么的，到时候皇兄还要照顾你，到底是去替父皇办事，还是看顾你的啊？”
衍之闻言再度一笑，“多谢皇妹关心，不过，我身子很好，绝对不会有什么水土不服的情况，再说了，太子带家眷出行，岂非让江南百姓倍受鼓舞？也给他们多了些战胜疫病的信心，倒是皇妹，素未出过京畿，若是一不小心水土不服什么的，到时候殿下是要照顾你，还是替父皇办事啊？”
顾媛被衍之一阵抢白，顿时涨红了脸，一跺脚转身拉住顾凌天的衣袖，“皇兄，你看皇嫂欺负我。”
顾凌天看了一眼衍之，她淡然背光而立，浑身上下镀上了一层温柔的淡金色，眉梢眼角都带着一贯从容的淡淡笑意，那是一种让他自惭形秽的气质。
顾凌天心头很是不爽利，然而，衍之却十分有信心，她故意提及带着自己去的好处，便是要让顾凌天自己做个选择。
顾媛见顾凌天久久不吱声，只得道：“衍之，你曾经出宫那么多次，在宫外那么久，而我一次也没有去过，你就在家替皇兄打理府上，让我去又如何？”
衍之淡淡一笑，“皇妹，你我一同前去不是更好，妯娌之间也好有个照应。”
“谁要跟你照应？”顾媛真是恼得不行，她虽然嚣张跋扈，却也不傻。那日夜宴她便看出，展轩昂对衍之有些不同，此番本就是冲了展轩昂去的，偏偏这衍之也要横插一脚，叫她怎么能够不恨？原本以为可以摆脱衍之，自己好好借此机会和展轩昂多接触接触，展轩昂定会拜倒在自己的石榴裙下的。
毕竟，按太后的说法，男人嘛，有几个不爱美的？再加上自己的身份，可以带给展轩昂不少的好处，他有什么理由再去惦记一个已经嫁做他人妇的女人？
顾媛越想越气，这衍之天生来就是和自己作对的吧？！
“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识好歹？瞧你这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身板儿，去了灾区一准是添乱的，你就乖乖在府中侯着就行了。”
衍之微微看着顾媛，目光上下打量着她，她虽然一言不发，可顾媛就是觉得头皮发麻，她心头一虚，转身拉住顾凌天再度无声求援。
顾凌天却已经思量好，顾默成去了他太后家的母家地界，自己带上衍之也不错，虽然这女人他从未看透过，可怎么说也是自己的妃子，那些江南地界的官员，多多少少都要向着自己点，再加上的确如衍之所说，只要带着她，自己在江南百姓中的民望定会不同。
顾默成借此番科考涨了不少民望，自己也不能落后。
“媛儿别闹，皇嫂为大，此番带她一起去也是应该的。”顾凌天说罢起身笑道：“说起来，倒是我的疏忽，这么久了，也未曾带你出宫游历瞧瞧。”
衍之不着痕迹的微退了一步，低头道：“殿下公务繁忙。”
顾凌天伸在半途的手僵了一下，随即道：“行了，就这么定了，你们都下去好好准备吧，恐怕明日就要启程了，本宫还有些人、事需要定夺，你们都回吧。”
衍之达到目的，自然不会再多逗留，微微点了点头就退了出来。
顾媛看看衍之，又看看顾凌天，忽然发觉只有自己孤立无援，就连一向最疼爱自己的顾凌天如今也偏袒衍之。
她恨恨的、用力的哼了一声，快步跑出了屋子，与衍之擦肩而过时，狠狠的撞了一下衍之。
青衣急忙扶住衍之，正要开口骂，却被衍之阻止了。
她看着顾媛小跑出去的背影，无奈的摇了摇头。
湘王有心，神女无意，如今却恰恰相反了。人生，诚如展轩昂所吟咏的词，多情总被无情恼。
只是，偶尔却也羡慕顾媛，可以如此肆意的表达自己，哪怕是哭，也是可以痛痛快快毫无保留的哭，而自己，谨小慎微，如履薄冰的走着，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
一瞬间就有些意兴阑珊，衍之回到院子就进了屋，一言不发的斜倚在桌边，桌子上一张洒金的花笺被风撩起，翻飞如蝴蝶般越出了窗去。
衍之也懒得捡，只抬头看着那张花笺起起伏伏，宛若她总是身不由已的人生，忽然一只手夹住了那张花笺，手指纤长有力，带着她所熟悉的力度。
“多情却被无情恼？”顾轻尘抬眼看向窗内。
雕花的窗棂内，端坐着眉目如画的女子，眉宇间微带愁绪，仿佛雨巷之中忧伤的丁香少女。一支不知名的花丛屋檐上斜过窗棂，淡而小的阴影恰好洒在那女子额头，梅花似的纹路，越发将她的眉目淡入远山。
顾轻尘的心，忽然就仿佛被针刺了一下。
衍之，你这是在为谁痴痴凝注？
“王爷。”青衣迎上前去，伸手想接过顾轻尘手中的花笺，顾轻尘却看也没看她，径直将花笺收入了怀中。
“衍之，今日天气晴好，不如我们出去玩玩？反正顾凌天他们忙着明日出行，也没空管你。”顾轻尘跳上窗棂，斜撑着身子倾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