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八章 过河拆桥
沙千里闻言再没有吱声，目光晦暗不明，心头却已经有了些动容，原本自己只需要让王世攀闹下人命官司，后来却又要自己顶罪，说好了不过是走走过场，谁知道陛下竟然会下了斩立决的圣旨，弄得自己现在不得不安排手下劫狱。
可偏偏就连劫狱也出了岔子，这一切的一切如今想来，竟真的像是那人的阴谋，一步一步将自己哄骗进一条死路。
顾轻尘敏锐的察觉到沙千里气息的变化，忽然一笑，“沙老大，我家主子让我给你带句话。”
“什么？！”
“他说，这阵子有劳沙老大了，今夜过后，您该去哪儿就去哪儿吧。”
沙千里脸色一沉，“什么意思？”
顾轻尘还没回答，沙老二已经怒道：“老大，我就说这厮要过河拆桥！”
沙千里牙根咬得嘎吱响，“这位小哥，你们老大是这个意思吗？”
“是与不是，沙老大也不用在意。”长空骤然开口。
“什么意思？”
“一个死人是不必在意那么多的。”长空话音未落，身影早已闪电般标飞而出，铛铛铛几声脆响，兵器相交的火花在暗夜里异常醒目。
暗夜之中，刀光剑影，顾轻尘好整以暇站在庭中，麾下将士个个强悍，再加上海鲨帮人过于相信顾凌天，今夜并未派出精英，故而不过眨眼间就被长空等屠了大半，只余下沙千里，沙老二和两个手下。
沙老二扶住替自己挡刀的兄弟尸体，瞪着一双赤红双眼怒道：“老大，你快走。”
沙千里闷哼一声，却是被长空踢了个正着，“你带着人先走，我殿后！”
沙千里声音沙哑，显然也是怒到极点，“老二，今夜只要我们有一人活着，定要带弟兄们找那厮算账！”
沙老二劈了一刀，背靠着沙千里，低声道：“大哥，我早已防着那厮反水，后面的院墙被我派人挖松了墙角，一会儿你从哪儿闯出去。”
沙千里回头看着这个和自己出生入死的兄弟，坚决说道：“你去！”
“大哥！”沙老二急了，一把拽住沙千里就甩向院墙，沙千里猝不及防“嘭”的一声撞上了那早已被做了手脚的院墙。
墙身轰然倒塌，烟尘四起中，一声马鸣惊彻天地。
骤然停住的马车车厢里，衍之结结实实的撞上了车壁，还没来得及开口询问，车帘忽然被掀开，满脸血污的男子手握钢刀，冷冷道：“敢动我就杀了你！”
沙千里一跃上车，青衣灵巧的挡住他的去路，一来二去，青衣倒与沙千里斗了个不相上下。
长空挥刀砍翻一人追出来，乍见青衣忍不住问道：“青衣，你怎么会在这儿？”
沙千里听得长空这么说，立刻以为自己又着了道，急忙就要回撤，抬眼间却见马车里的衍之，这才想起这丫鬟似乎是为了保护这个女人，再一想院子里的人认识这丫头，自然这女人也认识。
当下不管三七二十一，拼着挨了青衣一掌，顺势跃进马车，手一挥刀一横就架在了衍之的脖子上。
“住手！”沙千里沉声道：“谁再敢动我就杀了她！”
刀锋森冷，刺激得衍之脖子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看着顾轻尘焦急的眼神，心中一时也没有了主意。
从展轩昂处离开，不过是想绕过来看看这边的情况，怎么也不曾料到院墙会忽然倒塌，更不会料到会被沙千里劫持。
看起来，这闲事当真是不能管。
衍之在心底叹了口气，朝顾轻尘露出了一丝无奈的笑意。
“沙老大，你知道我是谁吗？”衍之幽幽开口。
“你不是顾凌天的女人吗？”
“你知道我？”衍之倒是奇怪了，她再世为人，素来低调，虽然嫁入了太子府，可是也很少抛头露面。
沙千里闻言冷哼一声，“还用知道吗？顾凌天狡诈如狐，算计了我竟还叫他的女人来盯着？真当我海鲨帮好欺负了？！”
衍之听着沙千里这么说，心头却松了口气，她低垂下人，万分委屈的说道：“沙老大，你既然知道我的身份了，我也就实话说了吧。顾凌天天性好色，一个女人对于他来说不过如同一件衣服，我跟了他也是被他强迫的。”
衍之说得句句恳切，倒让沙千里信了几分，他低头看了看衍之，虽然觉得她眼熟，可是他才到京畿没多久，自然也不认识衍之。
“沙老大，我跟着他也不过是想活下去，今夜你放了我，我保你平安出城如何？”
沙千里犹豫了，架在衍之脖子上的刀不经意的松了几寸。
衍之知道自己的机会到了，她伸手掏出一块令牌，“沙老大，你看这是王府令牌，每块令牌后面都写了主人的名字，我带你出城，你饶我不死如何？”
“沙老大，你放心我不会将今晚的事说出去的，我只是想活命而已。”
“沙老大，你杀了我也不能用这面令牌，届时被他发现全程戒严，你更是逃不出去，你可得想好了，今夜是你最后的机会。”
沙千里终于收了刀，低吼一声，“好！”
衍之松了口气，亲自驾了马车朝城门而去。
顾轻尘紧皱眉头，吩咐长空去开城门，自己则一路尾随着马车寸步不离。
马车到了城门时，城门早已洞开，长空站在城门口满身杀气。
沙千里见衍之果然履行了诺言，便带着沙老二下了车，转头道：“你这女人不错，别跟着那个人了，没出息！”
衍之尴尬一笑，点了点头，“多谢沙老大指点。”
沙千里冷哼一声，抱着受伤的兄弟迅速消失在树林深处。衍之刚刚舒了口气，便被一个温暖的怀抱拢住，熟悉的气息喷薄在耳际，又痒又暖。
顾轻尘的怀抱很宽，心跳很有力，衍之紧贴着他的胸膛，只觉得异常的安心，她缓缓闭上了眼睛。
这一刻，就让我放肆片刻吧，这一世，或许也只有这个时候可以放下一切防备。
“主子，沙千里不见了。”长空的话打破了二人世界。
顾轻尘怒瞪了他一眼，“不见就不见了，慌个屁！”
衍之急忙推开顾轻尘，他却固执的不肯松手，只低头道：“衍之，你可吓死我了。”
相比之下，衍之的神色倒是平静很多，她轻声安抚，“别担心，我没事了！”
“如此危险的地方，你跑来做什么？”
等到安心下来，顾轻尘的语气开始不好了，他后怕不已，若不是那沙千里还有些许道义和良知，现在的衍之恐怕……
似乎感知到他的担忧，衍之暗叹一声，伸手握住了顾轻尘的手指，十指相扣，温凉的指尖传递过来的冷静情绪，总算是让顾轻尘也慢慢的平静了下来。
他极其认真的盯着衍之的眼睛，幽深的眼底隐约带着失而复得的恐惧，就连声音都有些嘶哑了，“衍之，这样挑战我心理承受能力的事情，日后万不可再做了，不管发生什么，都要以保命为先！”
衍之勾唇浅笑，“是！一定不会有下一次！”
顾轻尘又抱了一会儿，这才将手松开，他心中明白，现在绝不是两人可以肆意纵情的时候。
“我送你回去吧。”
顾轻尘主动提出，随后不等衍之应答就直接将她带上了马车，一直等候在一侧的长空和青衣相视一眼，彼此露出一个了然的神情，随后也伶俐的上了车。
半晌，一声叹息从车中传来，隐约带着几分委屈。
“每一次都这样将你送到那人的身边去，本王实在是不甘！”
衍之则是沉默不语，这种时候，她还真是不知道该如何安慰此人，于是主动转移了话题，好在大约顾轻尘也不想继续讨论这件事，十分配合的将话题引到了其他事情上去了。
两人一路相谈甚欢，这一路行来也只让衍之觉得时间太过短暂，为了避人耳目，顾轻尘并未将衍之送到太子府中，而是在半路就下了车，许是先前就已经安排好的，清九带着血色早早的就在那里等候了。
衍之纤细的手指挑起车帘，看着顾轻尘跃上马背，与他对视一眼，这才重新放下车帘，吩咐青衣赶车回府。
太子府中的灯火已经熄了大半，衍之带着青衣回到自己的院落，原本该在门口等候的小六竟然不在，衍之皱了皱眉头，却也没有说什么，想着他大约是有什么事情暂且离开了。
衍之的院子坐北朝南，是整个府中最为舒适的院落，院中特意挖了小小的荷塘，甚至建造了江南水榭特有的亭台楼阁，看上去甚是叫人舒心。
当初搬来的时候，顾凌天特意将这院子赐给了她，甚至让林珍珍狠狠嫉妒了一把，可是风景再美又如何，对于衍之来说，这里永远不过是暂住的地方而已。
穿过长长的雕花回廊，衍之到了内堂，房中一片黑暗，青衣掏出身边的火折子准备掌灯，却突然发现内堂之中隐约坐着一个人。
青衣心中一惊，下意识的拔出了防身的匕首，“主子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