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一章 引为知己
顾凌天眼前一亮,“衍之,你当真是我的知己!
衍之温婉浅笑,“殿下,我与殿下本就是一心同体,如何能不知道殿下的心思?”
顾凌天心下暗道,还好当初没有将这女子放置一旁,她果然聪慧机敏,连自己如此细微的心思都能猜透,还真是英雄所见略同!如今有了这女子相助,何愁大业不成?
看顾凌天总算是卸下疑心,衍之也暗中松了口气,如此一来,她与那展轩昂的会面纵然被顾凌天知晓应该也不会惹出麻烦来了。
如今,就等着那人能尽快醒来了,展轩昂,你切莫让我失望!
一股粥香淡淡萦绕鼻端,粗布的帐顶,简单雕花的床架,架子一角挂了一只铜帘钩子,显然是用得日子久了,铜钩子泛着淡淡的微光。
空气里是天然的花草想起,门外有刷刷的扫地声,风拂过窗棂,发出有节律的啪啪响,仿佛梦中一般的宁静,让展轩昂一时间不明白自己在哪里。
他坐起身牵动了胸腹的伤痛,这才想起昏迷前的一幕。他被人救了,是谁?!在这京畿之地,他几乎不认识几个人,即便是认识的也都惯是戏弄他的。
强撑着虚弱的身子,展轩昂顾不得桌上那碗诱人的粥朝院子里走去,扶着门框的手却微微一顿,院子里,花树成荫,树下的石桌边却坐着一个风骨奇佳的女子,她微垂着头正专心看书,微风撩起她的鬓发在她红白分明的唇颊边浮动,越发显得肤白如玉,唇如点绛,而她宽大的衣袍,朴素典雅,却处处透着不凡。
展轩昂从未见过这般如仙子的人,他一时怔住,握着门框的手下意识用力,“啪”一声将一片浮木扣断了下来。
衍之缓缓抬头,随即微微一笑,展轩昂只觉得这女子一笑间,天地都仿佛黯然失色。
“你醒了?可见桌上的粥了?皮蛋瘦肉粥,最是补血。”女子的声音宛若天籁,展轩昂唰的就涨红了脸。
他与这女子素不相识,她为何要救自己?然而,此时此刻这样的念头却被展轩昂生生压了下去,他只想多和这个女子如此相对,哪怕再多一刻,他也愿意用十年阳寿去换取。
衍之见展轩昂羞赧如此,倒也觉得好笑,这个敢和王世攀打架,死都不怕的人竟会因为和自己说了一句话就脸红起来?
“怎么?可是哪里还不舒服?”衍之起身朝展轩昂走来,他急忙退了一步,站在门槛这头恭敬的鞠了一躬,“轩昂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举手之劳罢了,何须如此大礼。”衍之递过粥碗,“还是先吃饱了再说吧。”
展轩昂随衍之落了座,不好意思的侧了身将一碗粥狼吞虎咽的吃了。
“姑娘……”
“我叫衍之。”衍之打断展轩昂的话,“想必你也知道打你的人是谁了?明人不说暗话,那王世攀乃是当朝吏部侍郎的亲外甥,你惹不起,起码现在的你惹不起。”
展轩昂涨红了一张脸,双手垂在膝上紧紧抓住了自己膝头的衣裳,紧要牙关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你应当知道,你唯一的机会就是这一次科举之考,若能一朝得中状元,那么你今日所受的所有痛苦都可以一一找回来。”
“这段时间,你便住在这里,我会派人时常过来看你。你年轻力壮,隔壁屋子里住的那位老者,这阵子也得有劳你多照料。”
“另外,趁着这段时间,希望你摒弃杂念,好好参读一朝得中。”衍之说罢缓缓起身。
展轩昂心中一急,竟一把拽住了她的衣袖。
“大胆!”青衣怒吼一声,展轩昂手一缩,脸愈发的红了。
“小生失礼,只是小生心中有一疑惑,还望衍之姑娘解答。”展轩昂低垂着头,目光落在衍之绣色精致的鞋面上。
衍之看着展轩昂,想了想说道:“大丈夫能屈能伸,你切莫叫我再失望一次。”
展轩昂闻言浑身一怔,抬头看着衍之,眉眼之间的确有几分“紫气东来”门口解惑的那位公子的感觉。
“傻子,我家主子救了你两次了,你还真是迟钝!”青衣瘪了瘪嘴,想不通衍之为什么会对这么个呆子处处用心。
“衍之姑娘,你我素不相识,你又知道王世攀的底细,为何还要为我一介凡夫淌这浑水。”
“是不是凡夫得等七日之后再看,我但望你不要让我看错。”
展轩昂看着衍之离开的背影,只觉得自己脑袋里一片空白,太多的疑惑让他不知所措,太多的冲击让他无所适从。
为什么这个天仙般的女子要救自己?而且是两次!为什么她会对自己另眼相看?她看起来身份尊贵,为什么却会对自己如此青眼有加?
“哎哟……”一声痛苦的呼喊从屋子里传出来,展轩昂微微一愣这才想起衍之的话,他急忙进屋,看到那老人家时,展轩昂的泪水忍不住簌簌就落了下来。
一天之中,他可谓经历了冰火两重天,被王世攀欺辱险些丧命,却又感受到了衍之和这老人家的温暖。
“老人家,您可是要喝水?”展轩昂扶起老人端过水碗。
老人看着展轩昂,忽然间就眼泪汪汪,伸出颤抖的手抚摸着展轩昂的脸颊,“孩子,苦命的孩子,我俩这是一同到了阎王殿了吗?”
展轩昂鼻头一酸,急忙道:“先喝点儿水,我和您慢慢说。”
一番讲述,老人家叹了口气,用力拍了拍展轩昂的肩膀,“孩子,我们这是遇到好人了啊。”
随即老人又道:“那,我那个摊子……”
“这……我就不知道了。”展轩昂如实说道,心中却在寻思,那摊子无非就是个小火炉,待他功成名就,必定为这老人家购置一间店面,堂堂正正的开一个铺子。
然而,他心中如此想着,却不知道老人家心中所思之事。他一生孤苦,这烤玉米的摊子便是他唯一营生,且不说别的,就那一个火炉已算得他所有家当。
老人家看了展轩昂青肿的脸颊一眼,求他的话便没有说出口。
两相无事,直到入夜时分。
小小的院门“吱呀”一声悄然打开,一个身形有些佝偻的老者从院子里蹑手蹑脚的走了出来。
他站在门口左右辨了一下方向,便朝着西面跑去。这巷子是衍之的产业之一,位置自然也是极好,虽谈不上在京畿最繁华的地方,却也是一处闹中取静的绝佳去处。
老人家不过拐了几个弯,就到了自己摆摊的地方,那地方早已一片狼藉,烤好的玉米早已被啃得七七八八,最值钱的小火炉也破败不堪的倒在一旁。
老人家颓坐在地,无声落泪。
就在此时,巷子另一头忽然匆忙的走出来两个人,其中一个正是当日协助王世攀抛尸打人的瘦子。
他一眼就看到了老人家,忍不住“咦”了一声,“这老头子竟然还没死?”
“什么事?”他身边的男人身形藏在阴影里,只听得到沉沉的声音。
“没事,就是那日帮王世攀处理的事,原以为这老头子沉湖底了,怎么今天会在这儿。”
“哦?”阴影里的男人声音忽然透出些喜意,“那你还不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
“我也是如此想,免得王侍郎那老小子总是推三阻四,不听殿下管教。”瘦子说得阿媚,“若是他最疼爱的外甥犯下任命官司,嘿嘿……”
“你就是聪明。”阴影里的男人沉沉说罢,迅速转身离开了。
长空斜倚楼头,看着底下的一切,眸色冷寒若剑。
只见那瘦子一掌拍昏老人家,扛起他就继续往护城河边走去,长空尾随其后,一路潜行,直到瘦子离开才跃下将老人家救起。
他看了看老人虚弱的模样,想了想,干脆将老人带回了王府。
孝王府内,顾轻尘身边恭敬的站着青衣和长空,而他正仔细的读着一封信,看罢,顾轻尘将信笺点燃,这才吩咐道:“长空,你将老人家安排出帝京,务必要做得天衣无缝。”
长空领命而去。
青衣却有些讶异,“王爷,只需要这样就行了?”
顾轻尘起身走到窗边,窗外是一轮下弦月,幽幽挂在晴空之中,淡然而又高贵,宛若心中的那个女子,也是如此清冷却又无可替代。
“如此便可,若是衍之所料不错,凌晨时分,便会有人报官了。”
顾轻尘没有回头,继续道:“你快回去,告诉衍之放心,她交代我的事,我一定做好。另外,保护好衍之,我相信她也会吩咐你最近多主意顾凌天的动静吧?”
青衣点了点头,心中虽然疑惑,却又有些欢喜,这俩主子是越来越心有灵犀了,看起来王爷熬出头的日子就快到了。
“咚咚咚……”一阵急促的鼓声敲碎了凌晨前的夜,家家户户都次第亮起了灯。
“求青天大老爷替民妇做主啊!”一个女人哭号着跪倒在地,身后的担架上躺着一具有些佝偻的身躯,白布覆盖毫无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