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章 夜闯宫门
这一天,依旧是个清凉幽静的夜,太监总管端着一盆冷透的水,碎步走在回廊之上,他甫一转身,立刻感觉到身后有人欺近,他迅速将盆抛到一侧,身形一滑泥鳅般从来人的腋下滑了过去。
衍之冷冷一笑,心道,莫非又是个练葵花宝典不成的?身手竟然如此灵敏。
她鞭子顿时出手,宛若一条有生命的灵蛇,堪堪堵住了太监总管的退路,而自己接二连三的向太监总管发动攻击,不过二十来找,太监总管便被逼到一角,落了下风。
衍之蒙着脸,露出一双眸子,淡看着这个身法敏捷,应变极快的老太监,心中却隐隐生出些佩服来。想必他年轻时候,和那东国君一般也是叱咤风云的人物吧,只可惜,英雄迟暮就如同美人珠黄一般,到最后,也总是落得凄凉下场。
“我没有恶意。”衍之的鞭子擦过老太监的脖颈,只留下一阵劲风扫过,鞭子已经入灵蛇般盘在了她的手臂上。
“哼,好一个没有恶意,夜闯皇宫,窥探隐秘,袭击总管,如果这也算没有恶意,那还有什么当得?”太监总管面上动了真怒,可一双眼睛却沉静悠然。
衍之淡淡一笑,“夜闯皇宫是因为有事找总管,窥探隐秘是意外发现,至于袭击总管嘛,也不妨想做是切磋武艺,我们不是点到即止了?”
“诡辩!有什么话就快说。”太监总管看着衍之,月色将她玲珑的曲线勾勒得妙曼无方,一双眼却比月色更加动人,更加幽冷。
“那我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了。”衍之笑道:“我是受三皇子所托,想要请总管大人做他的从龙之臣的。”
太监总管浑身一僵,眼神立刻凌厉了起来,“老奴陪伴国君一辈子,磐石难移。”
衍之见他这般模样,大概也猜到了他的想法,一是怕此时明着答应了,万一自己是东国君派来的探子,或者是身旁有东国君的暗卫,表表忠心是最为安全的。二是有些事情,之可意会不可言传。
衍之想明白此种关窍,轻轻走到太监总管身边,附耳几句,然后塞了一块玉佩给太监总管,趁他惊讶之中,转头离去。
太监总管看着手中三皇子随身不离的玉佩,瞳孔骤然一缩。
顾轻尘坐在靠窗的位置,听衍之说完,淡淡问道:“你到不怕那老太监对东国君忠心不二,反倒害了司马成傲?”
衍之自信满满的看着顾轻尘说道:“所谓忠心,不过是建立在他能给予你所想要,而你需要付出同等代价的前提下,说白了就是一个利益体。而现在,东国君危如覆卵,太监总管也必须选择,是继续追随着东国君变个孤魂野鬼,还是继续风风光光的做个从龙之臣。”
顾轻尘转头看着衍之,见她坐在桌子边,把玩着一只茶杯,茶杯在她手指间滴溜溜乱转,她光洁的额头,覆上了一层月光的银霜,越发显得眉目如画,散发着温柔的光芒。
顾轻尘心中一抖,急忙别开脸,他心中起伏不定,无论是因为衍之的样貌,气质,还是她刚才逆天的一番话。
所谓忠心,真的仅仅是因为利益吗?
“哎,顾轻尘,你和那司马成傲说你会算卦的,你到底是不是骗他的?”
“没啊,我会算。”顾轻尘一愣。
“那不就得了,我找你是来算卦的,你问东问西半天,不如给我起卦?”衍之见顾轻尘出神,立刻说道:“怎么你和那慕容悦一样,说着说着就神游了。”
顾轻尘听见后面一句,拿着钱币的手指微微一顿,他低声问道:“你去找了太傅帮忙,怎的还要我算卦?”
“你算是不算?唧唧歪歪这么多话,像个女人。”
衍之不耐烦的皱了皱眉,她心中,只有对一件事情有些犹豫,犹豫到需要卦来替自己选择。
龟甲里的钱币在桌子上摆了一个古怪的造型,略同周易的顾轻尘淡淡一看,说道:“你心中犹豫的事情,不若放开,任其自己发展,或许会得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衍之看着顾轻尘,又看了看桌子上的钱币,眉头微微皱在一起,她略一思索,伸手拿起桌子上一枚铜钱,说罢,便如一只飞鹏般悄无声息的掠进了黑暗之中。
顾轻尘出神的看着衍之消失的方向,用手指敲击着窗台,最近东国要乱了。”
风起,带着肃杀之气,使得整个玄邺城都笼罩在了一片森然的冷意当中。
在接二连三的弹劾中,东国君撒出去的网渐渐收拢,他奇迹般的找到了藏匿深山的暴民谷风,更加奇迹般的找到了藏匿玄邺城的邺县县令罗双成。
东国君抱病,秘密亲审了一夜,第二天发布一道圣旨,废黜了公主司马成玉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软禁了司马成玉,然而,没有如大家预料的重立储君。
储君之位的空悬,使得整个东国的气氛更为微妙起来。
司马成玉一倒,司马成傲就想要清洗他的势力,衍之看着因为激动而面色酡红的司马成傲冷冷说道:“你要现在落井下石,那么,下一个被软禁的皇子就该轮到你了。”
司马成傲看着衍之冷静的脸,顿时冷静了下来,他坐在衍之身边问道:“那我该怎么办?”
“朝中你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请旨去邺县好好安百姓就行了。”衍之淡淡说。
“让我离开玄邺城?在这个敏感的时候?”司马成傲不可思议的看着衍之,眼看储君之位唾手可得,为什么要在现在退让?
衍之站起身,看着妖媚的司马成傲,说道:“不要目光短浅的看着储君之位,那个位子有什么用?除了让你变成众矢之的,还有什么用吗?司马成玉就是个前车之鉴。”
司马成傲看着衍之,没有说话。
衍之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你要的,是东国的储君之位,还是东国的国君之位?你可得想清楚了。”她刻意压低的声音带着一丝无法抗拒的魅力,轻轻飘入了司马成傲的耳际。
司马成傲缓过劲来时,身边早已没有了人,空寂的房间和往常一样,可他却忽然觉得一阵失落,心底骤然一凉,伸出手往虚空一抓,冰冷的空气从指缝中流走,一缕暗香残留指尖,司马成傲贪婪的凑到鼻尖。
舍不得放手,他忽然发现自己已经舍不得放开那个女人,飞扬洒脱如一缕风般的女人,他平生仅见的女人。
丹凤眼微微一眯,他连夜觐见了东国君,跪求他的父王,恢复司马成玉的储君之位,言语动情之处,哭得凄凄惨惨。
据说,东国君态度坚决的拒绝了司马成傲的请求,可司马成傲并没有就此私死心,而是在东国君的门外跪了一夜。
第二日一早,司马成傲接到了一道圣旨,命他速至邺县平息民愤。
这道圣旨一出,众皇子都心知肚明,自己失了先机,众大臣也开始蠢蠢欲动,准备好了新一轮的站队。
衍之站在城外一处矮坡上看着浩浩荡荡出城的车马队伍,眼底的笑意越发浓烈了。
顾轻尘站在她的身后,问道:“你那天求的卦,可是为了司马成傲?”
衍之一转头,飞扬的发丝掠过顾轻尘的鼻端,带起一阵淡香,使得顾轻尘有一瞬间的失神。
“才不是,为他,还不值得。”衍之眼眸闪闪如星,看着顾轻尘笑道。
顾轻尘淡淡一笑,“最近兜里还有些钱财,又何必自苦。”
顾轻尘看着衍之的背影,眼神越发深邃起来,每一次的接触,都让她的身影越发深刻的铭刻在自己的心头。
那丝疑惑和探究秘密的好奇便无声无息的变成了另外一种情绪,一种深深的牵念。
他看着衍之利落的翻身上马,急忙跟了上去。
邺县县城此时人迹稀少,寥寥无几的百姓低头快速的穿行在城中。县令府宅深院大,足足烧了两天一夜,此时空气里都充满了焦炭的气味,无数灰白色的飞灰在天际飘来荡去,将邺县县城笼罩在其中,没有风,空气里更多了一丝压抑和窒息。
司马成傲掀帘,微微皱了皱眉,吩咐道:“城外扎营,通知邺县其余大小官员来见我。”
司马成傲刚刚吩咐完,一群汉子扛着粮库的米正往城外跑,乍见司马成傲,微微一怔,随即狠狠瞪了他一眼,转身朝别条路跑了。
不知道是谁忽然高声叫了一声“新官到任了。”随着声音,无声的关门关窗生顿时响了起来。
司马成傲的眉头皱得更紧了,耳际却忽然荡过一阵熟悉的淡香,一个幽幽的声音响了起来,“没想到,赫赫有名的三皇子也落得了这样的下场。”
司马成傲心中没由来一喜,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只淡淡的看了一眼身边的衍之,冷声道:“还不是你出的馊主意,让我到这里,你可得对我负责到底。”
衍之闻言,瞄了一眼司马成傲,懒懒说道:“你不是早就想好了吗?还问我。”
司马成傲淡淡一笑,却瞥见了远处的顾轻尘,他双目直直迎上了顾轻尘的眼神,过了很久,两个男人淡淡一笑,都错开了彼此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