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民间将仙儿
所以从那次的事情之后,老太太在给别人看病的时候,永远让我在一边瞧着,看着。
而我,永远都是只看只听却不学。
“喜妹啊……你这辈子命里注定……若是你……可是要怎么办呢?这是你欠的……还也得还,不还也是要还的……”
老太太一边叹息着,一边用粗糙的手心抚摸着我的脑袋,睡意来临,我迷迷糊糊的慢慢陷入了沉睡,根本不曾听清楚老太太在叨咕着什么。
“喜妹,今天你是不是生气了?”
谁啊?
谁和我说话呢?
我生不生气和你又有什么关系?
耳边被凉气吹得痒痒的,晕晕乎乎的我想要睁开眼睛,看看到底是谁这么不像话,大半夜的对着我耳朵吹风,可我一双眼睛却好像是黏了浆糊似的,怎么都睁不开。
我挣扎,我使劲……
终于,我睁开眼睛了,小肚子涨得难受,原来我是被尿给憋醒了。
窗外还是黑天,老太太在我边上睡得沉,我揉着眼睛趿拉着鞋,摸索着朝着打开了房门。
“泥娃娃,泥娃娃,泥呀泥娃娃,也有那眉毛,也有那眼睛,眼睛不会眨,她是个假娃娃,不是个真娃娃,她没有亲爱的妈妈,也没有爸爸……”
小里屋那边孙桂琴的歌声飘飘嘘嘘的穿过弄堂,在整个房子里轻轻回荡着。
孙桂琴每次都是这样,只要被老太太关进小里屋,她总是没完到了的唱着这一首歌,不知疲惫,像是一个被无限倒带重复播放的录音机。
我有几次忍不住好奇,也问过老太太,为啥每次孙桂琴在小黑屋里都要唱歌,老太太的回答很简单,只说孙桂琴嗓子痒。
所以我一直认为,唱歌是治疗嗓子痒的最好办法。
走出弄堂,一阵凉风吹来,我带着困意的大脑登时感觉精神了不少。
农村的厕所都是独立安放在院子里的,一般都是用几扇破木门栏成一个圈,然后在圈里挖个坑,就算是厕所了。
今晚的天上没有星星,阴沉阴沉的,我借着稀稀拉拉朦胧的月光,朝着厕所的方向摸索着。
西厢房里点着蜡烛,淡淡的橘色光亮投射在窗户上,影影绰绰勾勒出了一个模糊的身影,正在缓缓蠕动着。
我记得我家西厢房里有电灯啊?为啥点蜡烛?
我好奇的走了过去,顺着木门蹲下,正想要将眼睛贴在门缝上,看看那个奇怪的男人为啥只点蜡烛不点灯,却听见屋子里忽然响起了一个女人的声音。
“这么快就想我了?死鬼……”
这个说话的女人声音很软,特别像我喜欢吃的胶皮糖,甜甜的软软的,嚼在嘴巴里,又带着一股稍微嚼不动的韧劲儿。
这种韧劲儿每次都瘙得我的贼痒痒,因为越是不好嚼我就越是想要嚼。
老太太总是说我,一吃胶皮糖我就跟犯了大烟瘾的王八犊子似的,那个德行是要有多贪婪,就有多贪婪。
我问老太太:“啥是贪婪?”
老太太扫了我一眼嚼着胶皮糖咬牙切齿的样子:“明明知道不是个好东西,却越吃越想吃。”
这话说得对,因为每次我一吃完胶皮糖,我的牙总要疼上一宿。
“我,我就是想你,想你想的上瘾,一个晚上不见你,我这心就跟猫挠的似的。”屋子里,响起了那个白天烂脖子男人的声音。
原来,这大叔也是吃胶皮糖上瘾了。
不过这大叔的胶皮糖好像很高级的样子,因为我吃的胶皮糖从来就没和我说过话。
“来,快过来。”还是那个大叔的声音,有点颤。
“死鬼……”
很快,屋子里便接连响起了男人的喘息声,女人的呻吟声。
我把自己的一张脸都挤在木门上,眼睛顺着那木门的狭窄缝隙,朝着屋子里看去。屋子里的蜡烛一晃一晃的,我看不清楚屋子里的一切,只能看见那躺在炕头的男人,身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条很大的红色纱巾,缠缠绕绕的将他卷的跟个蝉蛹似的。
红色的纱巾慢慢在那个男人的身上拢起了一个人的形状,但它却是透明的,里面什么都没有。
蓦地,那红色的纱巾朝着木门的方向拧转了过来,兴奋的领带头也朝着木门的方向看了过来。
那领带头的顶端,不知道何时长出了一双眼睛,正死死的透过门缝盯着我。
“小丫头,又是你……”耳边,刮过了一阵凉风,白天说话的女人声音,再次响起在了我的耳边。
那领带头随着女子的话音落下,微微眯了起来,好像是在笑,又好像不是……
这眼睛太吓人了。
我想要转身跑,可身子像是被泥巴糊住了似的,根本不听我的使唤,我明明想要起身,但我的身子却一动不动的还蹲在门口。
一只手,蓦地从身后捂住了我的眼睛,拉着僵硬的我站起了身子。
“大半夜的蹲墙跟,我们苏家的老脸都给你丢了个精光!”说话的还是个女人的声音,只不过这个声音我很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