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5章 至少不是无可解
第二次前往宣城，欧小叶的内心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昨日，大姨母和二姨母为了谁去宣城一事吵的不可开交，大家都知道去了宣城就是一死，所以谁都不想自己去，谁都想自己的死对头去。
这两个姨母虽然知道欧小叶也有争权之意，也知道她并不像表面上那么愚钝，但是她们还是没有把欧小叶放在心上，都想着怎么把对方打倒。
所以当欧小叶提出她去宣城的时候，两个姨母都震惊了。
“女皇陛下，万万不可啊！您乃九五之尊，怎么能亲自去水涝之地呢！”
一个大臣连忙跪下，那副忧虑的样子，好像是真的在担心欧小叶。
欧小叶暗地里自嘲，没想到她居然也有追随者了。
但是这件事还是没有转圜的余地，欧小叶自己都提出来了，两个姨母正求之不得，虽然她们还是象征性地说了一点挽留的话，最后的结果还是让欧小叶去。
——让欧小叶去送死。
于是第二天，欧小叶就被迫不及待的两个姨母送上了马车，和她随行的，自然还有花烛。
花烛将马车帘子拉上，将宋王爷的脸挡在外面，冰冷的神色在对上欧小叶之后就变得春风化雨起来：
“陛下，你会后悔吗？”
欧小叶摇摇头：
“我不会后悔。”
上次去到宣城是偷偷摸摸的，这次却完全相反，就好像是要告诉全天下人皇帝亲自去了宣城一般，一路上锣鼓喧天，生怕别人不知道。
而欧小叶和花烛却和从宣城去京城时的态度相反，这一次他们没有怎么交流，一直若有所思地想着自己的事情。
很快，他们就到达了宣城。
宣城的情况比他们想象中要严重许多。
虽然及时送来了粮食，但也是供不应求，所以这里面的人没有充足的食物，一个个都瘦得不成人形了。
而之前两个姨母之所以不愿意来宣城，是因为宣城发了瘟疫。
水灾泛滥，倒还好治理，这最难治的还是瘟疫，更何况这次水灾来的奇怪，瘟疫更是难调，也难怪没人敢来收拾这个烂摊子。
到达宣城的当天，欧小叶跟县令了解了一下情况。
感染了瘟疫的人全部被关在几个院子里，形成了暂时的隔离。但是这样也不是办法，瘟疫一天不除，宣城的百姓就别想回到正常的生活。
“所幸老赵，哦就是宫里派来的官员把水治好了，避免了瘟疫跟着水传播，但是还有这么多病人呢，总不能让他们死在鬼窟里吧。”
“鬼窟”是宣城的人对关闭病患的地方的称呼。
县令带着个厚厚的面罩，和花烛等人在街上走，一边走一边瓮声瓮气地说着宣城现在的情况。没有了上次见面的活泼，现在的县令显得格外的消沉。
欧小叶也高兴不起来。
曾经繁华的街道现在破败不堪，皆是被大水冲刷过的痕迹。放眼望去，只有三两行人在路上行走，脸上皆带着厚厚的面罩，面罩上方的眼睛里全是死一般的灰败。
“那个官员呢，我想见见他。”花烛开口道。
“你说老赵啊，死了，因为感染。”宣城县令轻描淡写地开口道，是看惯了生死的淡定。
欧小叶闻言后背一凉，感觉宣城的风愈发渗人。
欧小叶和花烛在县令府上下榻，随行的太医和侍卫也挤了进来——没办法，现在宣城到处都不太安全。
他们打算明天再去“鬼窟”查看情况。
今晚，注定是个不眠夜。宣城的苍凉和破败给两人带来不少冲击，直到躺到床上，欧小叶的脑子里还全是今天看到的瘦得像猴子一样的小孩子们。
“花烛，你觉得我们能救他们吗？”
欧小叶犹豫再三，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
花烛双手交握做枕，看着黢黑一片的房梁，一时竟不知怎么回答。
他此刻的心情也很复杂。
“皇上，您不是来看病救人的，您是来鼓舞民心的……您，不要想太多了。”
说着，花烛将欧小叶揽在怀里，在她额头印下珍惜的一吻。
“我也以为我能够做到只管自己该管的，但直到今天看到……我才发现，我好像不行……”
欧小叶的脑海里，现在都还是看到的那些瘦弱的孩子。
花烛一顿，然后叹了口气，摸了摸欧小叶的头发，转用坚定的语气说道：
“放心吧，我们可以救他们的，一定能可以。”
花烛说出的这句话，既像是安慰，也像是诺言。
今夜的天，格外得黑。
……
第二天，欧小叶和花烛起了个大早，把随军带来的粮食亲自分发下去了。
早就听说皇帝会亲自来宣城帮助他们，宣城的百姓一开始还以为是假的，没想到皇帝真的来了，还亲自给他们发粮食，这下子，大家的精神头终于好了一点，至少知道自己受到了重视。
“感谢皇上！”
“跪谢皇上！”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百姓对欧小叶感恩戴德，纷纷跪地给欧小叶磕头，欧小叶挂念着这些患病的人，忍不住就流了眼泪。
当天下午，他们就去了“鬼窟”。
那里，真的是名副其实的鬼窟，称之为人间炼狱也不为过。
重病的人们沉默地躺在自己的床位上，安静地等待着死亡的来临。他们望着天空的眼睛里，全是死亡的晦暗。
整个空气里有着难闻的味道，即使带着面罩也能闻到那浓重的臭气，也不知道那些裸露在外面的患者们是怎么样熬过来的，或许，欧小叶想，或许他们在心底里，已经把自己当成一个死人了吧。
但是不时传来的几声惨叫，使欧小叶改变了这个想法，他们没有死，他们还想活！而欧小叶一行人，就是他们现在唯一的救赎。
更多细节欧小叶不敢再去回想，现在只想赶紧给宣城百姓鼓舞鼓舞士气，然后让太医们把药调制出来，把人治好就行。
太医们对着病人仔细检查一番，说他们还需要商量。
有的商量就是好事，至少不是无可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