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2章:葡萄美酒夜光杯
怪不得,怪不得尚书大人仅凭一块泣血宝玉就能断定花祈扇的身份,怪不得高公公意味深长的眼神和皇上眼中的惊喜。
归云殿。
鱼贯而入的赏赐让花祈扇眼花缭乱,高公公还在念着赏赐条目,侍女们静立在一侧。看得出,她们眉眼之间的欣喜。也是,主子受宠,丫头自然也要高人一等的。
可是这样的高人一等又能维持多久呢?花祈扇终是要去和亲的。
思至此,花祈扇又不禁在心底苦笑,名利与宠爱,真的如此般重要吗?
“公主,皇上为您接风洗尘,在御花园设宴,还请您尽快梳洗。”高公公终于念完了大串的名字,对花祈扇的态度也更是喜眉善目,想必平时里会有不少人往他口袋里塞银两吧。
“有劳公公了,祈扇这就去准备。”花祈扇退下手腕的玉镯,趁扶高公公起身之势放入他的手中。“以后还有很多地方要仰仗公公呢?”
“公主哪里话,您尽管吩咐便是。”将玉镯拢入衣袖,高公公才缓缓开口。“若无旁的事情,奴才就退下了。”
“去吧,高公公慢走。”浅笑倩兮,这样的花祈扇无疑是美的,目送他后退几步才转身离去,她深知,在这深宫,最难测的就是人心。
半个时辰之后,铜镜前花祈扇已是珠钗满头。锦绣流苏,绫罗绸缎。百褶裙上,牡丹花富贵典雅,更衬出庄重之意。青丝半绾,粉黛轻施。妖而不艳,美而不媚。
“画瓷,停下吧,不必再画了。”花祈扇突然出声止住那个唤作画瓷的宫女,不得不称赞,这个叫做画瓷的婢女确实有一双巧手。可是花祈扇刚刚入宫,不能够太过招摇。
然,画瓷却有些惊恐的跪在了花祈扇面前,“公主,奴婢画得不好,请公主责罚。”
“不是的,画瓷,你先起身。”花祈扇抚了抚面,唤她起身。“我刚刚回宫,过惯了山野生活。所以,淡妆即可。我想父皇母后是不会怪罪的。”说着,便起身去洗掉了已画好的脂粉。
“谢公主,公主可真美呢。”画瓷见花祈扇并无怪罪之意,才缓缓起身。
待花祈扇换下身上的富贵着装,选了一件素色罗衣,卸下满头的宝钗,用一支玉簪绾了发髻。这般略施粉黛,浅画娥眉,朱唇未点,却也是极美的,仿若画中的仙子。
待花祈扇迅速梳妆完毕,转身再看周瑾妍与画瓷,二人眸中皆是惊艳之色。花祈扇只得将纤手在她们面前挥了又挥,才见她们回过神来。紧接着,便是婢女们唏嘘赞叹之词。
在大漠与世隔绝的几年,花祈扇总以为这辈子是要终日与黄沙作伴。
可终究,世事难料。
她不知养父母当年让师父带她离开到底是为了什么,避世还是其他。但如今父皇以养父母作为要挟,她又不得不从。周瑾妍是养父母的亲生女儿,如今却只能以花祈扇的丫鬟跟随在她身边,虽花祈扇待她亲如姐妹,可终究不愿她随自己涉身在这深宫大院,她甚至,周瑾妍是个善良的丫头,然而这丫头的执意却又让花祈扇无可奈何。
随领路人的指引,花祈扇莲步轻移到御花园。
皇宫里的夜,是奢侈与繁华的。
觥筹交错,流光溢彩。夏夜凉风习习,莲池上波光粼粼,五彩花灯煞是应景。尽管花祈扇自以为这十几年已被生活磨砺宠辱不惊,可这样盛大的场面,还是第一次见到,不免忍不住惊叹感慨。可如果当面没有被送往宫外,今日会不会是另一番情景?
世事无常罢了。
“父皇母后在上,受女儿一拜。”花祈扇屈膝跪在正中央,三拜九寇便已向众人昭示了自己的身份。
“扇儿快到父皇身边来,我们一家人之间不需要这样多的礼数,如今回来就好,回来就好。”皇帝向她挥挥手,已有随侍在他的旁边加了把椅子。这时候的花祈扇,却突然不知道从九五至尊的口中说出这样的话来有几分真假,甚至觉得自己有几分胆怯的。她不愿,可是又不得不涉足在这深宫大院。
嫔妃官员挨个敬酒来,花祈扇只得道是自己从不沾酒,便已茶水替代一一回敬,怕失了礼数,又怕惹众人不快。
酒过三巡,便是歌曲的表演。
花祈扇自然是不喜欢这样的逢场作戏,可又不得不坚持到最后。只是她比任何人都明白,从此后,便是身为帝王女,不能由着自己的性子来。
花祈扇与周瑾妍自小便以姐妹相称,那时适逢战乱,虽是贫苦人家,却也始早闭门,晚不出。虽山村偏远,未染及战火,可终究不是太平盛世。可小孩子能懂什么呢?所以儿时的胡闹总还能添几分乐趣。
直到传来消息说:南阳王府被叛军偷袭,一夜之间,全家二百多口人,都惨遭屠杀,无一生还。此后的第二天,便见到一个身披斗篷的男子匆匆忙忙来到这个似乎被遗忘了的小山村。
从那一刻起,似乎所有的事情都变了样子,他和养父母闭门长谈,直到第二天还未黎明,便要带着还在睡梦中的花祈扇连夜离开。那是花祈扇虽然年幼,可是不明就里,自是不愿离开,便抓着周瑾妍不肯撒手,养父母也着实无奈,便求那人将周瑾妍一起带走,道是将来若遭遇不测,还望能留下女儿。那人颦眉不语,然后抱起花祈扇和周瑾妍一并离开。
不知为何要将她们带走,那男子不说话,花祈扇与周瑾妍亦不敢问,两个孩子能懂得什么的,害怕的抱作一团,在马车内瑟瑟发抖。那男子飞速赶着马车,不知走多少天,有半月之久?
天气慢慢变得炎热起来,仿佛一切都开始躁动。直到那天中午,在一个并不起眼的客栈里,那身披斗篷的神秘男子好像格外的紧张,花祈扇欲言又止,想问又不敢。
接着,他将花祈扇和周瑾妍带至客栈后门外的一个僻静角落,看了看四下无人,仿佛这才放下心来,竟恭恭敬敬的跪在花祈扇面前,唤了声:“祈扇公主。”花祈扇不知所以然,想伸手拉他起来,可又不敢,她们一直是怕他的,从那晚开始。
那男子声音很轻,放佛是怕有人听到,见花祈扇并无反应。这才缓缓道来。
原来花祈扇是帝后之女,当朝公主,出生时彩霞满天,都言施祥瑞之兆,各国纷纷前来拜贺,所以从那时起,花祈扇便极得帝后宠爱。只是好景不长,丞相叛国,哀鸿四起,皇后原本将花祈扇交与舅父南阳王,怎奈舅父在护送帝后离开的途中遇难,舅母便将花祈扇送至远方亲戚家中抚养。六年流离,帝后终被燕国所救,叛贼恼羞成怒,夜袭王府,屠戮殆尽。舅母知道王府必逃不过这一劫,且舅父已殉难,本就报着必死的心,只是可怜了膝下两个幼儿,便派出护卫将其送出。而花祈扇的身世恐怕也已暴露,便也派人来打算将花祈扇送至灵山佛门。言道那里是世外方圆之地,一般无人敢扰。
花祈扇轻轻叹了口气,原来她的身世还这般的流离辗转。“那我们快些去灵山吧。”轻轻扯了扯那男子的衣角,希望他站起身来。
可那男子深深望了花祈扇一眼,然后才缓缓开口:“公主说的是,可卑职如今怕是不能护送公主一路到灵山了,刚才客栈里的那些人绝非善类,恐怕多半是叛贼派出,我们势单力薄,所以公主您和这个丫头先行一步,卑职很快就会跟上。”那男子虽这样说着,可却颇有几分视死如归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