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追问
刚刚暗下来的天空下，小孩子明亮的眼光里全是丝毫不加掩饰的真挚和天真，戚诚弈一瞬间有些晃神儿。
被一个人毫不掩饰地喜欢着是种什么样的体验？他生平第一次从一个孩子身上感受到。尽管是个小孩子，却也足够令他有些微微地晕眩。此刻他脑子里唯一出现的便是孺慕之思这个词汇，第一次感受到这个词儿有多么美好。
算起来，年幼时的自己，也曾对大人有过这样的感情，只是……
想到这一层，戚诚弈的目光微微冷了下来，脑子里那种奇妙的眩晕感也消失了。正要开口的时候，许诺快步走了出来，没好气地问夜锦：“你这话都哄过多少人了？”
夜锦眨巴眨巴眼睛，“妈咪~”
怎么可以这样拆台？是亲生的吗？
许诺轻咳一声，对上戚诚弈有些幽深的目光，“那个……小孩子不懂事……”
“小孩子不说谎。”戚诚弈却是很镇定地说：“她就是很喜欢我！”
“对哦！”夜锦马上张开双手，戚诚弈立即十分配合地把她往上托举，夜锦的小手胳膊就环住了戚诚弈的脖子，两人一副十分亲密的样子。
许诺有些心惊——别看自己这么轻飘飘地拆穿女儿，但是她也很清楚，夜锦对戚诚弈，真的是和对别人不同的。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父女天性？意识到这点，许诺打了个冷颤，伸手就去抱夜锦。
戚诚弈也不是第一次抱夜锦，特别是最近这段时间，每次见面，夜锦总是腻歪在他怀里。
但这还是第一次许诺要把夜锦给抱走，从她抱着夜锦的力度上，无论是夜锦还是戚诚弈都感觉到了。
戚诚弈只是愣了一瞬间，并没有如许诺想象的那样不肯松手，反而对夜锦说：“乖，先松开手！”
夜锦也察觉到妈咪情绪不对，忙松开了手。
许诺只觉得手里一沉，夜锦便被她稳稳抱住。像是怕她抱不稳，戚诚弈还顺手在夜锦背后拖了一把。
许诺把女儿紧紧搂住，没有说话。
“妈咪，你怎么了？”夜锦乖乖地依偎在她怀里，过了片刻才仰起小脸，有些担忧地看着许诺。
“没事儿……”许诺扯出个笑容来，“你是大女生了，不好随便让别人抱你，要记住！”
“可是……”夜锦想分辨什么，但是看了看许诺的脸色，没有说完，反而伸出胖乎乎的小手覆盖在她脸上摸了摸。
“妈咪你是不是生病了？还是太累了？”
小家伙语气里的小心翼翼和关心都那么明显，许诺心里又酸又软，不由得便放缓了语气，“没有。你不用担心。”
“那……我去拿水果给你们吃吧？”夜锦眨巴着大眼睛，看看戚诚弈又看看许诺。
“好，去吧，慢一点！”许诺弯腰把她放在地上，和戚诚弈一起看着小家伙欢快地跑进厨房的背影。
两人一时间都没有说话，还是戚诚弈打破沉默问：“今天马场的事情，你生气了？”
许诺愣了一下，还没来得及说话，戚诚弈便说：“哦，看来不是。”
顿了顿他又说：“你不会认为我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癖好的，你不是那样的人，哪怕别人乱说什么，你也不会信的。何况我与夜锦相处你都看到的，只要不是瞎子，就看得出。最重要，你和我也认识这么久了，你对我这点最基本的了解还是有的。”
许诺：“……”
平时没发现这家伙还有点啰嗦？更要紧的是他到底是在夸她还是自夸？
许诺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我该说什么？谢谢信赖？”
“夜锦的父亲对你不好？”戚诚弈没有回答，只是拧紧了眉头问：“他们家人和你争夺夜锦的抚养权？”
许诺的心脏一下子不会跳动了。
“他不是已经不在了？你和他家人之前的关系不是还不错？”戚诚弈继续追问：“难道因为失去了独生子他们太过悲痛才会跟你争夺夜锦？”
“你在胡说什么……”过了好几秒，许诺才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他并没有发现什么，也不是试探……吧？
夜锦看着戚诚弈，语气十分生硬，“夜锦是我女儿，我一个人的女儿！”
“当然。”戚诚弈语气里倒是十分赞同，“你是一个合格的母亲，当然可以独自抚养她长大。如果她父亲那边的家人因为抚养权来找你麻烦，你可以跟我讲。”
许诺的心跳缓缓恢复了正常，试探着问：“你为什么突然会这么说？”
“我也不知道。”戚诚弈脸上有些茫然，却依旧慢慢地说：“但是我能感觉到，你很怕，怕失去她。”
许诺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不得不承认，戚诚弈这个人看上去冷静睿智，而实际上他还有超乎常人的细心和敏感。按说他这样身居高位的人，对别人的情绪不会有这么敏感才对……
“我从你身上，可以看到我自己。”戚诚弈像是看出她的疑虑，淡淡地说：“很多年前的我自己。”
许诺沉默着没有说话。她不想探究戚诚弈的过去。刚才那一瞬间的心惊，已经令她心有余悸，只想快点儿摆脱戚诚弈。
“你是来解释马场的事儿？”许诺打起了精神，“没事儿我听夜锦说了，是戚仲成先到的，你应该是怕夜锦有事才去的对吧？”
戚诚弈点点头，“邹雄的事情，我也听说了。”
许诺“哦”了一声儿，就没了下文。
“我要是没猜错，随后还会有些讨厌的人来，举着道德的大旗帜，对你指手画脚。若是需要帮忙，你就直说。”戚诚弈也不拐弯抹角，直接说：“对付这种人，我还算经验丰富！”
许诺再次惊讶了一下，不过转念也就明白，这大概和他的出身和幼年时代的经历有关。
对上戚诚弈的目光，许诺居然看出几分期待。这是在期待什么？想让她自己也追问一番？
许诺几乎是瞬间就明白过来，却马上说：“那个，时间也不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