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五章 大不列颠
“咳……屏风后面的暗格里有个瓶子,你去替我取来。”
谢云停在桌边坐下了,话毕又支使着唐苏做牛做马,唐苏依言过去,只见谢云停自那个青瓷小瓶里倒出一颗乌黑的药丸服用,脸上的血色渐渐回归,只唇色还是惨白。
唐苏有些茫然。
这人身上的毒还没解?
谢云停满头冷汗,狭长的凤眼里似有水光潋滟,暗光闪过,唐苏灵台忽的清明,“你有病?刚刚有人在戏园子里暗算你?”
谢云停怔楞片刻,惨白的唇忽然弯了嘴角,他眯了眯眼,眸光幽幽的问道“你猜?”
这她怎么猜得着?唐苏摇摇头,示意自己并不知晓,谢云停并不纠缠,反而将宣纸铺平,不同于主人没有血色的脸,那双握笔的手很稳,唐苏走到边上,只听他说:“磨墨。”
唐苏素来没有干过这个,可听了这话,竟像无师自通一般上了手。
谢云停冷清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昨晚睡得可好?”
他不说这话还好,唐苏先是一惊,想到那块被他拿去挂在腰间的玉佩,心里有些后怕,不知道谢云停昨晚是几时进她房间的?唐苏不由得半埋怨半试探说:“昨晚睡得不好,有个小贼来扰我。”
“凭你这身功夫,也能有贼近身么?”谢云停薄凉的睨了她一眼,反问道。
她无所谓地笑笑:“我这武功怎么了,不过是三脚猫,什么时候能打赢黑影了,才算能拿得出手。”
男人哼笑一声,没有再回话。
摆出这么大地阵势,谢云停却没做别的,只写了简单的三个字。
她不自觉地读了出来,“谢如意?”继而问:“你写她作甚么。”
“你可知道谢如意找你何事?”
唐苏愣了愣,转而摇头。
她与谢如意的交集,仅限于小时候跟赵承印一块玩耍的时候碰上过。
不过同为女子,她看的出来,谢如意对赵承印下了很大的心思,赵承印却未必喜欢她。
谢云停道:“正如她所说,二人的婚事已然定了,谢如意不日就要过门,不过大约七日前,贤王府遭了贼,不仅丢了贤王的随身印信,还有大小姐清白的身子。”
还有这等子事?不过这又与她何干?
谢云停定定的打量着她,忽然饶有兴致的地从怀里掏出一个玉镯,“来试试,趁不趁手。”
她瞪大了眼睛,这只镯子,和她娘以前戴的一模一样!
唐苏眉间一喜,待看清楚上面没有母亲说的裂痕之后,心里不免有些伤感。
母亲没了,最后一点念想也没给她留下。
唐苏见他眼里闪烁着细碎的光,嘴角微翘,心情十分愉悦,也不好拒绝,刚要去拿,谢云停倒是极为干脆朝着她地手腕套。
镯子大小合适,极为趁手,她抿抿唇,末了说了句谢谢。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好像觉得,谢云停的情绪好像高兴了许多?
谢云停拧着大拇指上的白玉扳指,不看她,也不纠正她的用语,只闭眼淡淡的说:“皇帝找你。”
人都说皇帝年事已高,唐苏跪在地上已有小半个时辰了,膝盖酸软至极,皇帝眯着眼睛似在打瞌睡,唐苏却不敢动弹半分。
谢云停脱去那身华丽的外袍,着雪白中衣坐在皇帝下手,在梨园曾见过的那个太监则是坐在皇帝右手边。
大太监那双好看的手正仔细的捏着皇帝的右腿,自腿根到膝盖处,每一处都照顾的妥帖。那原是皇帝能坐的地方也被他占去大半,唐苏虽低着头,额上冷汗却也冒个不停。
暖阁的炭火很旺,香炉里点着安神的香料,唐苏行走江湖之时也曾听过一些不好的传闻,原先是嗤之以鼻,只以为是嫉妒之言,却没想到是真的。
“你也不是第一次进宫了,该知道朕找你做什么。”皇帝像是大梦初醒一般,伸了一个懒腰,大太监贴心的替他放松肩膀的肌肉,笑道:“万岁爷先前担心世子看错了人,现下可该信了吧。”
看错人?看错什么人,莫不成是送去和亲的人么?
大太监贴近皇帝的身体,似是想要倚靠在皇帝身上。他这话听着是为唐苏说好话,然而说是他正对皇帝撒娇更加贴切。
唐苏心中骇然,也不敢随便开腔,紧着嗓子,头埋得更深了。
真是奇怪,前几回进宫都没能看见这位大珰,照这亲近地样子,不可能处于权力边缘。
皇帝伸手在谢云停下巴轻轻地刮了两下,语气宠溺的好像对着自己的妃子:“已经是大人了,怎么还这么喜欢黏着我?”
皇帝留他们吃了晚饭,席间各种软言温语,大太监温言小意,谢云停眼观鼻鼻观心完全不在意,唐苏恨不能把自己埋到地底下去不出来。下了马车之时还是僵的,谢云停看她情绪不对,也不解释,只让侍卫送她回自个儿家。
侍卫很快离去,但唐苏并没有依言进屋休息,而是运起轻功又出去了。
无他,在离开的时候,大太监悄悄拿腿勾了她一下,在她诧异地看过去地时候,对方张开唇,无声的说了一句英语。
她清清楚楚地看到,对方说的竟然是:I help you。
得亏她这些年面皮脸厚了,不然就得当场露馅。
大太监深得皇帝宠爱,二人分明就是那种关系,住处自然是富丽堂皇,占地甚广。唐苏使起轻功寻了个清净的院落,看到里面那一树梅花,心思微动。
没想到那样的人竟也会喜欢梅花。
这儿没什么人居住的痕迹,借着清冷的月光,可以看到门上的锁尽皆生锈。唐苏稍觉心安,见梅树下有一方石桌凳,便过去坐下了。
皇帝与大太监调情的画面就在眼前,她摸不清头脑,暗想这位莫不是来自黄土高坡,而是从日不落帝国来的?
唐苏正想的出神,忽然听见侧房发出响动,唐苏顿时心惊,手边没有武器,只好握拳拉开步子做出防御的姿势。却见赵承印快步从幽暗的走廊下走出来,轻摇折扇对她笑道:“唐苏!你怎么在这里?”
“我或许与他是旧相识。”见是赵承印,唐苏收了自己的攻势,拧起眉头,“这里是大珰府邸,你又来作甚什么?”
这位公公虽然权势滔天,并不遭读书人待见,尤其是内阁那伙人,更是时时刻刻无不弹劾他的,赵承印的父亲便是其一。
赵承印不答,只上前来拍拍她的肩膀,二人相熟,向来把对方当作兄都看,因此无人觉得不对。
赵承印还未来得及说话,便听见一个清冷带笑的声音自门口传来,谢云停俊美的身姿有一半埋在暗处,只露出半张清俊的脸,他扭动着手上的那只白玉扳指,语气里见不得多少笑意:“这里倒是热闹。”
谢云停意味深长地看着唐苏,“不过,我一直不知道,原来唐家与宦官也有关联。”
这话自然是在故意试探,唐苏瞳孔一缩,前几年本朝太监都翻不起气候,唐武在时最厌恶这样的势力,等他死了之后,这群内侍才又渐渐掌握话语权。
唐苏心脏紧缩,谢云停是什么时候来的,听了多久了?刚才那句远走高飞定是已经听到了吧,她刚想解释,赵承印却抢了先道:“哪能,你听错了。”
谢云停手下用劲,只听得咔擦一声,那副白玉扳指便被他捏断,接口之处尽皆化为齑粉,他并未说话,只是从上到下将赵承印打量了个遍,半晌才吐了一个哦字。
“既然都是来找这位公公的,那便一起等着。”谢云停自门口走出,任月光倾洒在他身上,为他增添一份清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