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五章 清楼有诡
毕竟刚来这里的时候,她只以为这是一家普通茶楼。
这是荆州最有名的销金街之中的一家店面,匾额上写了清楼二字。
清楼里的人端庄大方,举止保守克制,不似他处放肆,穿的衣服也多为素雅的色调。乌发用一根青木发簪松松的挽起来,有小家碧玉,也有大家闺秀。楼内装饰也多数都是清幽的,浅淡之处显出幽幽气质。
“俗话说大隐隐于市,我原先还不相信,可是看了这里的摆设,好像真是这样。”
楼内三三两两走着几个人,碎步走着端庄持重,瞧着倒是有几分水青青那里的意味,只是水青青做的是皮肉生意,终究不算正道。
想到水青青,她不免心生感叹:“只是这好好的一家茶楼怎么开在烟花之地儿。这么一弄,人都去看旁边的姑娘了,也不知道会有多少人来这儿喝茶。这不是糟蹋了么。”
吴默的眼神极为清醒,全没有方才醉鬼犯浑的样子。他双手背与身后,瞧着也如劲松一般。听了唐苏这话,吴默低低问道:“糟蹋么?”
唐苏正打量着屋内的摆设,冷不丁的听到吴默说话,正要问他带自己来茶楼作什么,却见吴默双眼已看向别处,不再看他,一副不想多说的模样。唐苏想要脱出口的话也硬生生的顿住了,她也识趣,便住了嘴。
前方搭了个说书的高台,底下却甚是冷清。除了他们,只零星坐着几个,上头的的先生倒浑不在意,拿着惊堂木自顾自说着。
吴默起初在小院里说要带她出来见世面,可外头却没什么寻常的,大抵玄机是在里头。
走了一路,吴默身上的酒气依旧很重,眼底也是酡红,她在侧边瞧着,看不出对方的酒醒了没有。
吴默不打算解释,熟门熟路领着她朝内部走,前头忽然跑出个青衣小童,那小童约摸十五六岁,正是少年气息最重的时候。
那小童见着吴默身边的唐苏,一愣,似乎是觉得吴默会带人来这里是一件稀罕事儿。但他见着吴默就很高兴,于是将唐苏先放在一边,唱喏道:“许久未见吴先生了!上次一别,碧水姑娘嘴上不说,心里也念叨着您。您再不来,怕是美人就要望穿秋水咯。”
这会儿的吴默看着没有多少醉意,表现的与小童十分熟稔。唐苏看着吴默在他面前展现出来的又一副不同的面貌,觉得新鲜极了。
她印象里的吴默,便如同他的名字一般,一天到晚都沉默的紧,非得唐苏去逗弄他才肯开口。唐苏对这事儿也很无奈,小时候的他差不多算是一个人,因而有空去吴默那里捣乱,对方也总是好脾气的受了,几步不会说什么话。
好像三师兄是在澜沧江那儿就变了性子的,她忽然又想到了甲板上的尴尬画面,一张脸也有些热。
吴默应他说:“忘不了,爷心里有数。”
唐苏听到了一个女人的名字,好奇的问:“碧水?”
“可不是么!”那小童见唐苏对碧水也颇感兴趣,拍了拍胸口炫耀似的说道:“碧水姐姐可是咱们楼里的红人!一身的才情,便是才子来了,也得对咱姐姐赞叹不止。自从吴先生包了碧水姐姐之后,姐姐便终日——”
骄傲的小童忽然像喉咙梗住一样,半晌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唐苏转头去看吴默,对方一脸笑意,面上并无不妥,似乎全不在意他们方才议论的对象便是他自己。
照小童这么说,碧水应当是个眼界很高的女人,吴默平时不声不响,原以为他要单身到老,不想已经有了红颜知己。鉴于甲板上那段尴尬的经历,她有心撮合,就顺着小童的话接下去问:“碧水姑娘怎么了?”
小童只觉得自己被人盯上,浑身上下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于是慌忙的闭了嘴,转了个弯赔笑道:“碧水姑娘究竟如何,我这个小厮如何晓得。吴先生既然来了,还是照旧?”
吴默颔首,微微笑道:“照旧。”
小童嘻嘻一笑,目光却暗地里打量唐苏,只觉得唐苏年纪不大,眼神瞧着也清明,会来这种地方,大抵也就是吴默带的。他原先以为吴默会另外开一间房,却不想他说照旧,这可就难办了。
难不成这二位竟喜欢一起玩儿么。唐苏这人瞧着便是老实的,可是来了这儿,还能不能继续老实下去,就不一定了。不过这事儿不他管,有生意来了,他怎么会亲手把这等好事给推出去?“既说照旧,两位便请这边儿来,我给二位带路。”
吴默笑道:“那就有劳小哥在前面带路了。”
小哥嘿嘿笑了几声,说:“不麻烦不麻烦。”
唐苏不知为何,听着他的笑声,心下隐约觉得不安。
清楼的隔断做的很好,几乎没有摆在外面的桌子,大多都是隔断在内室的。或屏风,或纱帐,自有一番意蕴在内。吴默显然是这里的熟客了,轻车熟路的进了最靠角落的一间屋子里。
屋内装饰并不多,门口一盆高大的植株,叶片上还有谁水,此刻正往下淌着水滴。门外对着的是一片绿水,唐苏拖了张椅子坐下,“之前说要带我去好地方,指的就是这儿么?”
吴默给倒了两杯茶,自己取了一杯慢吞吞的饮着。他看唐苏还站在这儿,便伸手朝放在他身边的那两张小板凳一指:“傻站着做什么,清楼的茶是好茶,当年的碧螺春,连京里的人喝的都没这新鲜,你不喝可惜了。”
唐苏没想太多,依言坐了下来。既然吴默有心介绍,她便举着茶杯仔细嗅闻着,这茶水有一股子特殊的香味,闻之唇齿生津,她轻啜了一口,茶水清甜,没有寻常茶叶会有的苦涩,入口生香,后味绵长悠远,还有一股暖流顺着全身的各大经脉流动,真气流通,说不出的顺畅。
“果然是好茶!”
吴默意味不明的笑了:“你喜欢就好。”
“自然是喜欢的。”她不明所以,一杯一杯又一杯往下灌,不留神喝了大半壶,暖流氤氲而上,耳力似乎也好了许多。
恍惚间好似听到了从隔壁传来的极细极细的呐喊声,那分明是男人动了情才会传出来的。
她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莫不成是隔壁勾栏院里的声音传过来叫她听到了?
她觉得尴尬,抬眼偷偷瞥见吴默的笑容,浑身上下忽然泛了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