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二章 烫手山芋
青年僵了僵。
大夫双手交叠，好整以暇等着他的回复，那样子竟有几分揶揄。
良久，青年摇头道：“这倒也不必。”
大夫平静地问他：“这也不必，那什么才算？”
“他的事我自有安排。”青年似乎被大夫戳到了痛处，他抿抿唇，忽而话锋一转，说：“这么闲的话，不如把你在去年打碎的那套青瓷碗碟还我。还有，挖墙脚的心也歇一歇吧。”
大夫迷惑：“什么？”
青年冷笑说：“你瞧瞧你，已经一把年纪了，手底下没个听话的人，还非得事事都亲力亲为。我瞧你的样子都是累极，哪有时间来钻研医书。”
他这话直接朝大夫的医术开炮了。唐苏歪头看他，不知他会作何反应。
“这可不一定。”大夫很不以为然：“我这儿清静，哪有什么琐事。我现下独身一人，便很快活。徒弟要花心思去培养，与其平白多了负累，倒不如先做好分内之事。”
大夫道：“我当年见到你的时候，你就是这副模样。原以为年纪大了成年了之后，你就会有所收敛，却不想还是这般不靠谱。”
青年张大眼：“我虽不是好老师，但也知晓不能误人子弟。要不是她资质确实还行或许可以继承我的衣钵，我还不乐意带着她哩。”
资质很好的唐苏默默的站在一边，看这两人争辩。
“衣钵？你能有什么衣钵？你的武艺向来只能意会不能言传，连心法都没有的玩意儿，怎么教人？”
青年被他抓住痛脚，反驳道：“这是什么道理？我能学会，她必定也可以，否则还当什么徒弟？再说了，我这不还有一身医术么。”
说到最后，青年的声音又大了几分，底气也足了许多，“我行走江湖，旁人见了我就叫一句神医，这总能传授了。”
大夫冷笑：“你那点医术，还是从我这里学去的！”
唐苏摸了摸鼻子，她怎么觉得，这个自称要收她为徒的人这么不靠谱呢。
大夫道：“这孩子有甚么特殊的，我瞧也瞧不出来。你若真觉得他不错，不如叫我探一探脉，你说的也对，我那点医术总要传下去。”
青年直接扭头：“你妄想！”
那大夫没有如愿，哪里是这么好对付的。既然好言相说实在不行，直接上手抢就可！
他干脆伸手到青年背后一抓，跟抓小鸡似的，就要把唐苏给抓到手。
青年早防备着他，也不会轻易叫他如愿。他一个侧身便把唐苏带出五步之远，嬉笑着朝他扔了锭银子，道：“不说了，我进去瞧瞧里头那位如何，昨晚上辛苦你了，去打些酒吃吧。”
大夫暗骂了一句，接过银子，倒也不准备瞒着唐苏：“我暂且不管你手上这个，但里头那个你可要想好了。要治好他须得花费大把精力，他爹当年如此出格，原也不要你费心来救。你若难以抉择，就索性把他留下来，给我当个药童，我保他能活到二十。”
青年没做声，唐苏先狐疑道：“你方才还说不收徒弟。还有，他身体怎么样了？”
已经退烧的人怎么可能这么短寿，除非那少年身上还有别的东西。
大夫慢悠悠的打了个响指，却没回答，而是指着唐苏朝青年道：“留下来也是好的。你的宝贝徒弟对里头那个还挺上心，既然如此，逢年过节的也可以聚一聚，总不至于二人就这么分开了。”
青年无言，半晌才骂了一句：“你故意来捣乱的？”
大夫悠悠笑道：“正解。”
“去你的。”青年笑骂道：“里头那个我得带走。他毕竟不是这的人，贸然出来总是不好。”
青年说完就拉着唐苏进了屋，大夫只是轻轻地笑了一声，收了银子，也不阻拦他，将手插在腰后，晃悠悠的朝着内室走过去了。
大夫向来重诺，既然主动提及，必然真的起了收人的心思。
青年瞧着床上未醒的少年，依旧盘旋在两难境地。面对这枚烫手山芋，他实在没想好该如何。
少年体内带毒，并且还古怪的很，他长这么大都没见识过，就算把他带回京城也大概率没有解决的法子。虽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江南，但与其放他回去撑不过成年，倒不如跟在大夫身边，保不准的得到机遇吃了什么良药，就能延寿解毒。
再不济，有医术在身，日子也不过太难捱。念及此，青年把唐苏拉到一边，特意避着床上的人问道：“你想让我把他一起带上么？”
唐苏睁大了眼睛，只道青年吩咐就行。她心里有些打鼓，这二人既然熟识，那为何还要来问她？
青年瞅了他一眼，默不作声。
二人说话间，昏睡许久的少年终于醒了。
高烧虽然退了，但他的身体并没有完全恢复，依旧是酸软发麻提不起力道。
他躺在竹床，身上又盖着被子，鼻尖是喷香的肉包味儿，着实有些迷茫。
空气中除了包子味儿，还有不甚浓厚的药香。昨晚的记忆在他脑子里面还算是封存了一些，他分明是记得自己发了病，来不及进客栈就临时在树下躲雨。
风大雨大的，是谁把他带到室内的？
他向来聪慧，顾不上自己腹内的饥饿，准备下床。刚坐起来就瞧见不远处的二人，了他的脚还浮在半空中，挑挑眉很是意外。
唐苏惊喜：“你醒了？”
少年看向青年：“是您救了我，对吗？”他知道自己发病时的症状，他来江南就是求医，随身携带的药物只能缓解，并不会让他全然除去病痛，现在只是身上没力气，但骨子里的寒凉缓了大半，这里只可能是青年出的手。
青年道：“你昨夜发了高烧，若没有我一夜的辛苦，你现在早就死了。我向来不是什么大好人，这份恩情，你该如何偿还？”
“自然是重金酬谢。”少年微微笑道，他眼神落到唐苏身上，脑子里晃过一些短暂画面，他眼神迷茫了一阵，而后慢慢化为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