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忽然改口
皇帝目光凛了凛，传召的小太监一出殿，就看到众人口中已经死了的靖王世子正好端端站在门口。
谢云停朝前踱了几步，不等开口说话先捂嘴咳了起来，咳声抑扬顿挫，高低有致，咳得朝臣的心都紧紧提了起来，就连皇帝也露出关心神色。
皇帝连忙道：“快将门关上，再拿个手炉子来。”
谢云停微微颔首，他没有给唐苏一个多余的眼神，径直坐到最前面皇帝特意喊小太监搬来的座椅上，这么热的大殿，他抱着手炉阖着眼，一袭织金妆花毛披，好像真是在外面等久了冻得慌，看得唐苏嘴角直抽抽。
就算是要装病秧子，也非得把自己裹得这么严实吧，她就这么站在殿内，手心都已经湿湿的冒汗。谢云停在某些方面，还真能对自己狠下心来。
谢云停朝上首行礼，声线清朗如同玉石碰撞，他那么高挑的身条，就是坐在椅子上都要比其他人高出一截。
众臣惊讶之余也难免觉得好奇，谢云停既然来了，刘青云与唐苏的口供，就有所旁证了。
将他人的神情一一收入眼中，谢云停道：“臣方才在殿外，听了会儿大人们的争论。”他看了眼后面的唐苏，再次作揖：“刘大人所说，与当日情景没什么出入。”
唐苏一惊，谢云停为什么要替刘青云说话！
谢云停声音不大，可在场的人都听见了，众人想起唐苏刚才说的话，目光又都放到了她身上。
靖王世子就是刺杀的苦主了，如今他说刘青云没有说谎，这是否代表着，唐苏在欺骗？
看到那些不怀好意的眼神落在身上，唐苏简直想冲上去掰开谢云停的脑袋看看他到底在想些什么。刺杀分明就是红拂与刘青云一起谋划的，如今红拂已死，青龙卫也回到面具男的掌控中，谢云停难道是在顾虑没有证据不能让刘青云下大狱？
这的确有些难办，他们必不能找出面具男来作证，刘青云那天的手脚做的格外干净，喊来的杀手是真杀人，他府里的侍卫死了大半，江州的官员们挤在角落里瑟瑟发抖，谢惊风好一点，但也是被堵的人员之一，之后黑影出招，杀手才趁势将谢云停堵到山上，如果唐苏不来，就凭符颐和他那些不成器的手下，谢云停恐怕早就死在江州。
刘青云自然也是这么想的，他自认行为挑不出错处，因而即使没找到人，也能上京来禀报。在他看来，经过别院那个王家厨子一事之后，谢云停就算真的要怀疑，也会第一时间想到王雪龛。他神情平静，拱手道：“陛下，恰如世子所说，臣并非谋害世子真凶，反倒是杨延朗与唐苏，散播谣言，蓄意构陷，应当重惩！”
杨延朗满目不敢置信，就是唐苏看到谢云停那般安然端坐的样子也咬紧了牙。她攥紧双拳，朝前几步，质问道：“不知刘大人是否知道，江州城郊，与北齐交界的大云山中，藏了两万私兵！”
这话像是一勺热油浇到满锅的花椒上，瞬间炸的劈里啪啦响。左右两列的文官再也忍不住轻斥出声。
“唐苏！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养私兵不像一般的违纪行为，这往大了说，是藐视皇权，是对封建社会既存纪律的质疑，皇帝仅凭一些似是而非的书信就能定唐武的罪，如果要是查明有人募集私兵，是要掉脑袋的事情，容不得半点马虎。
皇帝虽然不管事，但这并不代表他会容忍旁人挑战他的权势。往前了想，唐武不正是吃了这个亏吗？
唐苏看了眼谢云停，他面色恬淡，眼睫垂下没有丝毫动容，仿佛知道唐苏会忍不住把私兵的事情说出来，但事到如今，唐苏也只有这样一个法子可以将刘青云拉下马了。
柳扶楠毕竟在刘青云手底下呆了那么长时间，尽管如今他已经因为办事不利偷偷带着兄弟逃了出来，但他手里肯定捏着刘青云或多或少的把柄，唐苏如今最需要的，就是这些把柄了。
唐苏深吸一口气，道：“不瞒各位大人，我搭救世子时，曾亲耳听见那些杀手直言刘大人要死的，我自认轻功还算不错，能将世子在不知不觉中救走，就敢保证自己没被杀手发现。我抓了两个杀手逼问，杀手亲口承认，他们直属刘青云管辖，每年有不少赋税被刘青云挪用充作军需，这是一只两万人的小队，其中多的是能人义士，现在尽管派人去查，便能在大云山发现未被清理的训练场。”
皇帝目光扫过刘青云：“刘青云，此事当真？”
刘青云上前道：“陛下明鉴，江州苦寒，臣才刚去江州一年，如何能在大云山操练军队长达两年？单说军资，就不是单纯倾吞赋税就能达成。臣每季度上缴数额、账目皆有迹可循，依我看，陛下可飞鸽传书，令江州官员守住大云山，旁人不得进入，另派大臣前往大云山，共同查看情况是否属实。”
孙其骁的手下在一边附和道：“将军所言极是，陛下千万不能听信一家之言，从而冤枉好人啊！”
皇帝沉吟片刻，开口叫了户部尚书，“你回去且先看了账目，整理个明细出来。”顿了顿，又问唐苏道：“刘青云两年前尚未赶赴江州就职，若你所言为真，他又是如何练兵的？”
唐苏一时有些语塞，她前头急了，话说得也快，因此没有细思其中的破绽。不过柳扶楠总不会骗她，她定定神，又道：“练兵并不需要刘青云时刻都在……”
谁知话没说完就被刘青云打断：“你既然口口声声说我练兵，那我且问你，我练兵是为了什么？”
唐苏愣了愣，刘青云是齐国人这话就要脱口而出，却又恍然想到，她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掠了眼穆晏海，只能看见个淡然的侧脸，大约知道唐苏在观察他，他忽换过头，露出个恰到好处的疑惑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