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偷汤小贼
江州天气变化无常，雨下了一会儿就停了，但天阴阴的，云层很重，好像又要下雪。
书房前面里开了大丛的红梅，芬芳而热烈，零星几点绿意点缀。
滚金边云纹大裘将他整个人包了起来，余在外面的指尖白而透明。谢云停拾起一片花瓣，百无聊赖地捻着汁水。
透过窗户和拱门，能看见远处有个女人正蹲在小池塘边对着火堆呼呼吹风，烤着一个不知道打哪弄来的椭圆铁器。
那铁器下宽上窄，长相怪异，是他以前不曾见过的玩意儿。
唐苏在他看来是个有趣的女人，正如她知道酒液擦身能快速褪温一样，她烤着的铁器前端轰然炸开，声音很响，接着就飘来一股玉米的焦甜香气。
然而不等他思考唐苏做了什么，“啪——”的一声，窗户就被重重地合了起来。
力道之大，速度之快，直让谢云停脑袋嗡嗡了一下。
“不是说好不吹风吗？”谢惊风板着脸。
“屋里太闷了。”谢云停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旁人都说病去如抽丝，但这话于他并不准，除去打胎里就有的毛病，他一向都能很快康复。
他没好气地灌了一个汤婆子，“捂好手，你可别再着凉了，叔父要是知道非砍了我。”
“正好宫里刚才来消息催咱们回去，明日一大早启程，老赵再留会儿。”说着就将食盒放到桌子上，从里面端出一小盅汤。
谢云停抿了一口，入口清甜格外合他口味，“汤哪来的？”
谢惊风：“厨房煲的，黑影说刚才邵一逝已经验过没问题。”
谢云停一饮而尽，“再来点。”
难得见他胃口这么好，谢惊风噢了一声立刻跑了出去，不一会儿，他推开门拎着一个煲盅进来，放到桌案正中，又摆好两只碗碟。
掀开锅盖，水里还翻滚着红色枸杞与黄澄澄鸭肉，笋干入口爽脆，多吃几口也不觉得腻。刚好谢云停喜甜，胃口又开了，便连着喝了两碗汤，谢惊风也不客气，一锅老鸭很快就见了底。
冬日喝汤最舒服不过，酒足饭饱后难免慵懒，谢云停倚在圈椅里，眯着眼睛连眼里都没抬。
“黑影——”
黑影很快掀开帘子撩袍跪下。
谢云停信手捡了块笋干，赞道：“厨子手艺不错，回京时记得将人带上。”
“……是。”黑影面具下薄唇微动，刚要说厨子是谁，原来忽然传来一丝细微的动静，而后喧闹越来越近，能听到唐苏四处逮着人问的声音。
谢惊风也听到了，他不耐烦的掀开帘子，“吵什么？”
“你有没有看见一个黄色盅壶，里面盛着老鸭汤的。”
“……什么什么汤？”
“老鸭汤啊。”将装着爆米花的布袋放到地上，唐苏又重复了一遍：“就是加了笋干枸杞黄芪的老鸭汤啊，我煲了好久，就放在厨房里，谁知道走开一会儿就被人拿走了。”
谢惊风：“……”
他撇开眼，干干巴巴地说：“没见过……你去其他地方找找。”
“怎么会呢，我闻着味道过来应该就是这里啊。”唐苏顿了一下，见他眼神躲闪，嘴角有可疑汤渍，加之空气里有清甜香气，忽然就明白了，却又难以置信，“你偷了我的汤？”
“我没有！是黑影说厨房有汤的！”谢惊风本就不善说谎，更何况拿的还是唐苏的汤，对上找上门的苦主，他脸一红，“不就是一碗汤，多少钱赔你不就行了。”
唐苏轻哼，“五百两银子，只收银票。”
“这么贵？”谢惊风连忙奔下阶梯，“你太过分了吧。五百两银子，都够买几千只鸭子了！”
“是你偷汤在先，要是传出去给人知道，你谢惊风指使下人偷我的汤……”唐苏冷笑一声，“堂堂瑞王世子，不会出不起这个钱吧？”
“行行行，算我怕了你。”谢惊风赌气似的从怀里掏出五张银票，“拿着拿着。”
“谢了谢了。”她手才刚抬起，还没碰到银票，谢惊风指间银票就被一只手咻地夺走了。
唐苏顺着来人的手看去，之间黑影飞快地将银票叠好交到谢云停手里，脚一蹬蹿房梁上去了。
唐苏霍地抬头，朝着房梁怒道：“黑影！你没有心！”
黑影目光平直，不动如山坐如青松。
唐苏又瞪了谢云停一眼，朝他伸手，“给钱！”
“五百两确实不合适。”谢云停轻笑一声，攥着银票扬了扬。
唐苏半点不心虚地扬头：“我做的鸭，就得值这个价。更何况汤是做给唐景补身体的，才收五百两，都算便宜他了。”
谢云停哑然失笑，将银票放到她摊平的掌心，“五百两少了点。这样吧，我给你两千两，离开江州之前，我的吃食你全包了，如何？”
“什么？！”
万万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唐苏有些不自在地塞好银票，“你当真的？光是做饭，给我两千两？”
“不愿意？”
“愿意，当然愿意。”唐苏飞快点头，有钱不挣是傻子啊。“不过我在汤里放了冰糖，邵一逝说你不爱吃甜的啊……”
“只要不腻就可以，我没那么挑。”谢云停歪头看她，笑吟吟地问，“这差事你答不答应？”
这眼神颇有些揶揄意味，但搭上他墨玉似的眸子着实令人讨厌不起，唐苏心下一动，微微撇开头，“答应答应，不过得先给钱。”
她现在最缺的就是钱了，唐景年纪越来越大，也到了上学堂的时候了，江州最好的学堂一年就要三十两银子，须知她攒小半年才能得十两，想要好的教育，实在太烧钱了。
谢云停一拍手，黑影立刻跳下房梁，从怀里掏啊掏地拿出两张千两面额的，谢云停属实财大气粗，唐苏感受了一把有钱人的任性和枯燥后，赶忙收下银票，并且半句话不提刚才的五百两。
谢云停倚在门上，嘴角沁着不大不小的弧度，唐苏脑筋转了转，拾起布袋奔到台阶下，“既然会吃甜食，那爆米花要不要？”
遇上这种人傻钱多的还愣着干啥，赶紧宰啊！她将布袋展开一个口，抓了把金黄焦香的爆米花出来，“一袋一百两，我不赚你钱，这都是成本价。”
“不吃了。”谢云停笑意渐深，“稍后有场宴席，你回去准备一下。”
唐苏听得一愣，一时没给出反应，谢云停等了好一会儿，也没听她回话，募地沉声道：“钱都收了，想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