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暗影
她一直待在夏希熙身边，亲眼见证她的挣扎与变化，如今她终于可以踏踏实实地辅佐明鉴了，小蝶看着，心里也是高兴的。
将军府里不需要柔弱的女子，即便有端淑郡主那般傲人的家世，也只是政治需要，未必能走进明鉴的心里，和他有共同语言。
现在的夏希熙算是有了入场的机会。
她的伤还未大好，便动身去无影阁，她想尽快熟悉业务，站在明鉴身边。
这无影阁表面上是一间当铺，其实是通向暗影门的通道。在小蝶的带领下，夏希熙很快便熟悉了暗影门的位置、布局以及人员配备。
这里除了一百零八个少年，还有武师，医师，毒师，匠师，以及一些管理人员，皆是当世高手，人中龙凤，且深受明鉴信任。
夏希熙看着他们，心中感慨万千，这事儿要是让裴王知道了，明鉴纵然是国之栋梁，功勋卓著，怕也没命活下来。
所以，她现在有些得意，明鉴终于对他敞开心扉了，但暗影门的人却有些看不上她。他们并不是怀疑夏希熙的本事，只是没想到最终统领暗影的人会是她。
她如此年轻，还是个女人。
他们虽终年待在这不见天日的地方，消息却很灵通，知道她是明鉴的小妾，还知道她是从大周那种地方俘虏来的，不免有些偏见。
小蝶向夏希熙一一介绍四师。
武师杜衡，昔日大裴名将，兵败后自绝于世，被明鉴说动，在此传授暗影武艺。
医师紫苏，原是神医赛少霖的红颜知己，专攻医术，不知为何，与之决裂，改投明鉴门下。
毒师江夏，天赋异禀，毒功一流，但为人清高自诩，目下无尘，被明鉴打败后，自愿为他所用。
匠师耿介，精通奇门遁甲，暗器易容，琴棋书画，木刻雕工，是明鉴的父亲留给他的，从小陪伴明鉴，长大后被他派来督管暗影。
夏希熙一一看过，心里大致有了点印象。看样子，这些人都比她年长好几岁，她颐指气使肯定是不合适的，但毕竟是派来统辖他们的，不能过于客气。夏希熙思量一番，笑着点了点头。
接着，她便去见那一百零八个少年。明鉴带他们回来时，已有所挑选，他不会为无用之人分心，所以这些人大多是练武的好材料。
如今，优中择优，让人不免好奇，从这儿杀出重围的人该有多么优秀。
夏希熙一眼掠过，便注意到四个少年，无他，穿的不一样罢了。他们分别是四师的亲传弟子，日后要接替四师位子的，这次的试炼对他们来说只是个形式。有武师之徒许浩杨，医师之徒商陆，毒师之徒余成以及匠师之徒顾灵均。
四师之徒约莫十七八岁，皆是鲜衣怒马的少年，干净的不染一丝杂质。夏希熙看着就很喜欢。
“你叫什么名字！”
她来到一个红衣少女的面前，柔声回道。
那少女回了句，“商陆！”
“日后有何打算？”
夏希熙继续问道。
“研磨技艺，誓死追随将军！”
商陆没有一丝犹疑，眼神鉴定果决，完全没有这个年纪的女儿该有的灵动。
夏希熙看她这副样子，心中已然明了，这一百来个少年，大约都是这副模样。
“好！”
她轻道，不再看她。
来到众人面前，话锋一转，神色冷冽，“三日后，你们将进行抽签分组，四人为一组，共二十七支小组，进行四进一的选拔。这三天里你们只能待在自己屋里准备！若有人敢动歪心思……”
夏希熙随手摘了三片树叶，用力掷出，隔着大老远，在晨钟上硬生生敲了三下，声声振聋发聩。
在场之人无不叹服，四师眼中的傲慢与偏见也瞬间消失不见。
“不敢！我等一定勤修苦练，凭真本事胜出！”众人喊道，随即又陷入死一般的寂静中。
夏希熙盯着他们看了好一会儿，方才答应，令他们回屋准备。
这三天，她没有回将军府，而是待在暗影门研究这些少年。
姓名，年纪，相貌，性情，医毒匠武四艺的水平，皆有详细的记载。夏希熙看着心里大致有了数，不禁开始思考这试炼的意义。
这一百来人洗脑洗的很彻底，人也不算多，功夫底子又好，还有精益求精的必要么！
是了！为了让他们断情绝欲，只效忠明鉴一人。夏希熙深吸一口气，顿感头皮发麻。
这些孩子从小生活在一处，又无父无母，朝夕相处，早就情同手足，更有甚者，暗生情愫。
如今，强行要求他们自相残杀，在为明鉴献出生命和自己的小情小爱之间做出选择。
这成人礼，不可谓不悲壮。
毕竟他们没有经历过江湖的洗礼，身上也没有沾血，这次，算是给他们开锋。日后，尸林血雨，便无所畏惧。
残酷！
想明白这些后，夏希熙彻底死了和明鉴风花雪月的心，亏她之前还寄希望于在明鉴身边好好经营，做他的贤内助，为她诞下麟儿，一点点改变他，简直是痴人说梦。
别说明鉴风流惯了，根本不可能在一个女人身上驻足，就算他真的决定安稳下来，这大环境也不允许啊！
裴王对他显然没有那么放心，明鉴在军中又大权独揽，威望极高，每次带兵出征都是一次冒险。
若不是他风流成性，略有瑕疵，裴王连他的刺都挑不到。
试问，哪一位君王能允许这样完美的臣子存在，就算他没有问鼎帝业的心思，也难保他手下人不会这么想。
夏希熙趴在桌子上发呆，突然觉得心好累，好想停下来好好休息休息。
“夫人！夜深了，早些休息吧！明天就要开始试炼了！”
小蝶端着洗脸水推门而入，来到夏希熙身边。她点了点头，洗漱睡下。
天亮了。
空气中飘荡着丝丝血腥味儿，试炼之地不多不少，正好二十七间小屋子，呈圆形围城一圈，只东北角留了个小门出入。
夏希熙、小蝶、四师等人站在中央，这些房间常用于练功，为了不引人注目，隔音效果极好。他们只能通过凝聚精神力来探听每个房间的情况。
有人迟疑着不忍对好友下手，被反杀；有人纠结着含泪痛下杀手；有人忠义两难全，选择共赴黄泉；有人果断解决同窗好友，没有一丝挣扎。
哭声、惨叫声此起彼伏。
夏希熙飞速过了一遍，强忍下心头的不忍。只见身旁四师个个面色凝重，双拳紧握，陷入了极度的痛苦当中。
的确，这件事不仅在摧残那些少年，同样也折磨着他们。
三炷香后，门开了。
二十七个浑身浴血的少年从房间里走出，他们脸上血泪模糊，眼神空洞，较之先前，已经完全失了少年的鲜衣怒马，只给人一种棺外新尸的沉闷感。
夏希熙不知该如何勉励他们，正踌躇间，只听毒师江夏开口，“赶紧用化尸粉把他们处理了，免得生了异味，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少年，不，他们已经不是少年了，一言不发，纷纷取了化尸粉回房处理，然后沐浴更衣。
再见时，这些人完全换了副面孔，似乎，成熟了。
接下来还要进行一番比试，但这次就真的只是点到为止了，意在选出三名综合实力最强的。
这三人可以走出这里，陪着明鉴征战沙场。
当然，这只是个噱头，算是给晋级的人小小的奖励，让他们有个盼头。
毕竟对明鉴而言，这些人都是见不得光的。他绝不允许他们面世，更不允许他们以真面目示人。
试炼过后再比试，这些人出招明显狠了不少，不再留任何情面。
虽说是点到为止，但都在下死手，杀气充斥着暗影门。
今天过后，这些人除了精进四艺，还多了门功课，那就是控制杀气。
夏希熙面无表情，盯着几个人看了好一会儿，知道快要结束了。
最后胜出的三人是容时，苏南星和愉辰。他们四艺的水平是所有人中最出色的，其中唯一的女孩儿苏男星则是这三人中年纪最小，天赋却最好的。
她容色尚可，同商陆一样，身着红衣，眉眼间似乎有些喜色，不像其余人那般面如死灰。
夏希熙只看了她一眼，心里便明白了，这少女是明鉴的小迷妹。其余二人皆是低垂着脑袋，试图隐藏内心的激动，唯有她，上下打量着夏希熙，眼神中满是羡慕。
“你们，很好！”
夏希熙来到三人面前，苏南星还是一直盯着她看，弄得她很不舒服。她继续补充道：“过会儿我带你们回将军府，他见到你们一定会很欣慰的！”
这短短一句话在苏南星心中一点点晕染开来，她正是思春的年纪，身边又多是些楞头小子，完全没有感觉。
只那次远远看了明鉴一眼，便再难忘怀，满脑子都是他。为了他，她日夜苦修，没有将其余人放进眼里，得益于此，试炼之事对她来说并没有那么难受。
相反，她还会觉得那些水平不够的人不配留在这里。
“你们好好准备一下！”
夏希熙丢下这一句，便去疏理这二十七人的资料了。虽没有刻意留心，但似乎只听到了容时和愉辰回了句，“多谢夫人！”
“罢了！和小姑娘置什么气！还是为了明鉴这种人！更不值得了！”夏希熙暗道，泯了泯嘴，只觉得身心俱疲。这几天，太漫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