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哥走到这一步,是有逆天大气运的,你师父那个大神棍说过,我哥一个人占了六分之一的皇朝气数,这说法玄乎,简直扯淡,我还真不相信。我哥当年运气好,但一路走过来,尤其是最开始的几年,几乎是常年重伤,你想复制他的老路,没可能。所以现在你最好的选择,只有借助战阁才能玩下去。”
冷秋雨一如既往的能说,而且是滔滔不绝,可相对于他大部分时间里的插科打诨说话离题万里,这一次的内容简直正经到让人难以置信,这是他很少露出来的姿态,坚硬,理智,现实而冷静。
陆小草沉默着一言不发,他当然知道对方的那句话是实话。严格来说,战阁一脉本就算是悬空山的一部分,冷秋月跟悬空山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只不过那里每一个人都跟冷秋月缠绕着一些,说不上是善是恶的因果,所以多年下来,关系始终很诡异。
但陆小草要借助战阁的资源,也并非不可以,他对战阁大部分人的印象都不差,但却唯独跟冷秋月之间存在着一个很难解开的心结。
相信不止是陆小草内心矛盾,就连嘴上从来都不说什么的冷秋月,内心恐怕也纠结得蛋疼。
他这一次出现在南宫初雪的生日晚宴上,无论是以护卫的身份还是以悬空山代表的身份,在冷秋雨看来,都是缓和关系的第一步。
“再说吧!”陆小草淡淡道,沉默了良久,也只是说出了这三个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字眼。
冷秋雨笑着摇摇头,对于陆小草这种赌气一样的孩子行径,他不赞同,也不支持,只是有些无奈和哭笑不得。
“走吧,去宴会厅,秦放和陆映雪都在,大家一起聊聊。”冷秋雨没有在一个话题上纠缠不休,很随意的转移了话题。他不觉得自己一番话就能让他醍醐灌顶,番然醒悟。只能一点点的慢慢来,时不时的说上两句就足够。陆小草是聪明人,但现在却钻进了牛角尖,只能等着他慢慢回过神来。
夜色中,一道白色身影安静的站在天羽堂湖旁的一块石头上,裙摆飘荡,青丝飞扬,整个人仿佛随时会乘风而去,飘渺而圣洁,带着若有若无的梦幻色彩,美丽得有些不真实。
黑暗中,她却犹如一道柔和的光,静静的绽放着,璀璨却不刺眼,异常的柔和。
陆小草的身影猛然顿住,站在原地,看着前方起码有五十米距离的白色身影,眼神复杂。
两人的目光隔空对视,冷秋雨似乎愣了一下,咳嗽了声,笑道:“我先过去,把一群大人物丢在那里太长时间也不是个事,你们慢慢聊,不着急。”
陆小草没有反应,任由他走远,只是看着前方那道身影,似乎被施了定身咒。
她一袭白衣,轻柔灵动的跃下青石,一步步的朝着陆小草走过来,最终停在了他身前。
“好久不见!”陆小草嘴唇动了动,想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却只是无比干涩的说了这四个字。
“是呀,三年了!”被外界称呼为冷仙子的她轻笑道,笑颜如花,但却带着苦涩和落寞。
多么清晰的距离感啊,仿佛他站在自己面前,但实际上却相隔着万里河山。造成这种距离感的,是时间吗?还是别的什么?
“嗯!”陆小草嗯了一声。
“去那边走走吧!”冷仙子柔声道,伸出手指了指那边的湖。轻声叹息,却没有多说,走过来,伸出手,很自然的打算挽住陆小草的胳膊。
陆小草不动声色的向旁边挪了一步,一言不发。后者微微一愣,水润的眸子悄悄黯然,站在原地,原本强大的气场迅速下降,整个人变得有些楚楚可怜。
“你恨我吗?”她轻声问道,语气带着明显的颤抖,表情不幽怨,却很凄凉,无助得像个孩子。
任何女神或者仙子,面对自己心仪的男人的时候,都不过是一个小女子而已。
“谈不上恨!”陆小草摇摇头,语气有些生硬,直接走向那边的湖泊。
冷仙儿咬了咬嘴唇,低头跟在陆小草身边,像是一个受气的小媳妇,语气有些忐忑的柔声道:“这几年,我找了很多人打探你的消息,我很想你!”
“我经历了很多……”陆小草轻声道,犹豫了下,反问道:“你怎么样?”
冷仙儿瞬间绽放出一个能让所有人都失神的灿烂笑脸,重复道:“我很想你,你知道吗,我这次是偷偷跑出来的,我爹回去之后跟我说你在这里,我就想过来,不过他不让,后来……”
“哦!”
“你这三年都去哪了?我只能模糊的收到一些你的消息,但都是你杀了人的消息,天阁覆灭的消息……受过伤……现在还疼不疼?可以跟我说说吗?”
“都过去了,没什么好说的。”
一个殷勤的近乎讨好,另一个却冷淡的拒人于千里之外。
原本有些兴奋而显得神采奕奕的冷仙子终于不说话了,低着头,站在湖边,有些委屈,自嘲道:“你这么讨厌我吗?跟我多说几句话都这么困难,我来这里只是想见你,是不是来错了?”
沉默中,陆小草叹了口气,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轻声道:“我们去宴会厅吧,别让他们等急了。”
冷仙儿没有说话,抬起头,一双似乎可以洞察人心的清澈眼眸直愣愣的看着陆小草。后者默然转身离开,她猛地扑上来,死死的从身后抱住了陆小草的腰部。一切似乎在轮回。
三年前,西北荒原的秘境中,她同样这般抱住这个男人,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而结果,则是这个狠心的男人一把将她狠狠的推到了地上,让她滚远一点。
那一年的初夏,繁花似锦,人比花美的她跌坐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似乎失去了生命中最高贵的东西。
三年后,天羽堂的湖畔,流水声清澈而静谧。她再一次抱着他,狠狠地抱着,近乎贪婪的嗅着他身上的味道,想哭,但却又哭不出来,内心只剩下浓重得几乎让她窒息的酸涩。
陆小草条件反射般的握住了环住自己腰部的手,温暖细腻,犹如一块暖玉,陆小草却没有丝毫享受,下意识的就想要再次把他甩开。
冷仙儿微微哽咽着,彻底放弃了矜持,踮起脚尖,隔着衣服,张口狠狠咬在了陆小草的肩膀上。这一次,除非她死,否则谁也不能让她再次放手!
肩膀处一阵疼痛,陆小草一瞬间绷直了身体,似乎想要做下意识的反击,但最终还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任由背后看似娇弱的身影渲泄着情绪。
夜凉如水,空气中似乎到处都弥漫着一种浓郁而自然的幽香,围绕在两人身边,那不属于任何一种香水的味道,是最纯粹自然的体香,让人如痴如醉。
冷仙儿动作逐渐放缓,最终离开了陆小草的肩膀,身子软软的贴着他,但搂着他的双手却丝毫不曾放松,她的脸庞轻轻蹭了蹭陆小草的后背,柔声呢喃道:“对不起!”
这一刻,所谓的骄傲,矜持,气场,尊严什么的,对她来说都完全不重要了,她只是想待在这个男人身边,什么都不做也可以,做什么也可以。
三年前,在西北荒原秘境,他第一眼看到她就有种近乎本能的好感,飘渺圣洁,干净素雅的出现在战场上,即便是被人围攻,即便是在逃亡,依然有种从容不迫的大气。
所以当时的陆小草基本上没有任何的思考,可以说是很冲动的上演了一场英雄救美,过程华丽,结果同样的成功。
但随后,就是因为陆小草的那一次出手,让整个天阁遭遇到了不明强敌袭击。
激战,搏杀……而讽刺的是,刚被拯救出来的冷仙子,在就接到了父亲冷秋月的的命令后,放弃了对天阁的营救,毅然撤退。没有支援,没有安慰,残酷冷血,至多只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歉意。
名震天下百多年的天阁,就这以一种惨烈的荡气回肠的方式彻底覆灭,只有陆小草一人成功突围。准确的说,突出重围的他,也扑尸荒野。
至今,陆小草还记得冷秋月对他的解释;“我并不知道当初救了仙儿的是天阁,更不知道你在天阁的队伍里,这不是借口,也不是推托,因为当时我即便知道,我一样不会让人出手,最多只是把你救出来,那是看在悬空山的面子上。至于你那几位师兄,结果并不会改变。""现在需要怎样报恩,我都可以满足你。但是当时的情况下,绝对不行。我也不奢望你可以理解,我只想说在那种情况下,保住战阁的实力是最重要的事情,我不是救世主。因为仙儿,让我生死与共的兄弟死于非命。我会愧疚,但绝对不会后悔。”
冷秋月有他的立场,陆小草同样也有自己的立场。所以这一件事,成了三年来他和冷秋月之间最大的一个死结。
陆小草喜欢她,非常喜欢,他不恨她,但却有着浓浓的怨念,很矛盾的情感,但却很真实。她内心的歉意,丝毫不比陆小草心里的怨念少一分。
可有些事情,有些话,不是做出来说出来就可以冰释前嫌的,时机不对,只会更加刺激陆小草的怒气。
冷仙儿犹豫了下,松开陆小草,拉着他的衣袖晃了晃,指了指旁边的巨大青石,轻声道:“我们上去坐一会吧。”
陆小草点点头,微微蓄力,一脚踏在青石上,身体借力上提,下一刻身体已经站在了将近十米高的青石上。冷仙儿一脸崇拜的花痴相。
“别装了,自己上来。”陆小草被她这副表情给逗笑,没好气的说了一句,自己率先坐在了青石上。
身后香风拂动,冷仙儿同样轻松至极的跃上青石,裙摆飘扬,青丝飞舞,翩若惊鸿,整个人愈发如梦如幻。
她轻柔的坐下来,小脑袋靠在陆小草的肩膀上,双手抱着他的一条胳膊,漂亮的眸子微微迷蒙,看着面前湖上波光粼粼的水色。
“在想什么?”陆小草轻轻叹息,主动开口道,呼吸着周围醉人的幽香,声音逐渐变得平和。
“在想我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你这个狠心的大坏蛋的。”冷仙儿喃喃道,语气轻柔而慵懒,带着一丝满足。
“什么时候呢?”陆小草轻笑着反问道。
冷仙儿摇了摇头,不知道是忘了,还是不想说。她和他相处的时间并不长,甚至可以说是少得可怜,但让她最为印象深刻的,还是两人初次遇见的那一瞬间。
记得当时,自己跟几名家族的精锐成员遭到了多方势力的围攻,在已经绝望的情况下,一身黑衣一副血面具的他以一种无敌的姿态出场,一剑一个,将面前的敌人直接摧枯拉朽斩杀。
他的出场,符合任何一个少女心中的幻想。强大,无敌,神秘,不可抗拒。似乎也就是从那一刻起,陆小草在救了她性命的同时,她灵魂中注入了一种名叫爱情的虚幻东西……
陆小草独自来到宴会大厅的时候,生日晚宴早已开始,会场的奢华程度比之白霄在雅园山庄举办的生日宴会有过之而无不及,档次也高了不知道多少。
陆小草神色平静,看着宴会厅的影影绰绰男男女女,能出现在这里的人物,至少都是在某一个领域内有着不弱话语权的真正上位者,跟五大家族的关系也是错综复杂,有些属于敌对,有些属于依附,还有一些是中立。
陆小草看得很仔细,但却不得不承认,这种场合下,每个人脸上的笑容都挺像那么一回事,这些能出现在这里的都是狐狸,城府深浅不好说,但最起码不至于浅薄到透过表情,便可以让人看出内心的想法。
陆小草拿了一杯灵泉水,喝了一口,随意找了个角落坐下来。